一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“若放牛儿成就十一法,牛群终不长益,亦复不能将护其牛。云何为十一?于是,放牛人亦不别其色,不解其相,应摩刷而不摩刷,不覆护疮痍,不随时放烟,不知良田茂草处,不知安隐之处,亦复不知渡牛处所,不知时宜,若𤛗牛时不留遗余尽取𤛗之,是时诸大牛可任用者不随时将护。是谓,比丘!若牧牛人成就此十一法,终不能长养其牛,将护其身。
“今此众中比丘亦复如是,终不能有所长益。云何为十一?于是,比丘不别其色,不晓其相,应摩刷而不摩刷,不覆护疮痍,不随时放烟,不知良田茂草处,不知渡处,亦复不知安隐之处,不知时宜,食不知留遗余,诸长老比丘亦不敬待。
“云何比丘不知色?于是,比丘有四大及四大所造色,皆悉不知。如是比丘不别其色。
“云何比丘不别其相?于是,比丘不知行愚,亦不知行智,如实而不知。如是比丘不别其相。
“云何比丘应摩刷而不摩刷?于是,比丘若眼见色便起色想,有诸乱念,又且不守护眼根,以不善摄念,造众殃衅,不守护眼根;如是,比丘若耳闻声,鼻嗅香,舌知味,身知细滑,意知法,起诸乱想,亦不守护意根,不改其行。如是比丘应摩刷而不摩刷。
“云何比丘不覆护疮?于是,比丘起欲想而不舍离,亦不除去其念;若起瞋想、杀害想,起诸恶不善想,终不舍之。如是比丘不覆护疮。
“云何比丘不随时起烟?于是,比丘所讽诵法,不随时向人说。如是比丘不随时放烟。
“云何比丘不知良田茂草?于是,比丘不知四意止,如实而不知。如是比丘不知良田茂草处。
“云何比丘不知渡处?于是,比丘不别贤圣八品道,如是比丘不知渡处。
“云何比丘不知所爱?于是,比丘于十二部,契经、祇夜、授决、偈、因缘、本末、方等、譬喻、生经、说、广普、未曾有法。如是比丘不知所爱。
“云何比丘不知时宜?于是,比丘便往轻贱家、博戏家。如是比丘不知时宜。
“云何比丘不留遗余?于是,比丘有信梵志、优婆塞往而请之,然诸比丘贪着饮食不知止足。如是比丘不留遗余。
“云何比丘不敬长老诸高德比丘?于是,比丘不起恭敬之心向诸有德人,如是比丘多有所犯。是谓比丘不敬长老。若有比丘成就十一法,终不能于此法中多所饶益。
“若复牧牛人成就十一法者,能拥护其牛,终不失时,有所饶益。云何为十一?于是,牧牛人知其色,别其相,应摩刷而摩刷,覆护疮痍,随时而起烟,知良田茂草处,知渡要处,爱其牛,分别时宜,亦知性行,若𤛗牛时知留遗余,亦复知随时将护可任用者。如是牧牛人将护牛。如是,比丘!若牧牛人成就此十一法,不失时节者,终不可沮坏。
“如是,比丘若成就十一法者,于此现法中多所饶益。云何十一法?于是,比丘知色,知相,知摩刷,知覆护疮,知起烟,知良田茂草处,知所爱,知择道行,知渡处,知食止足,知敬奉长老比丘,随时礼拜。
“云何比丘而知色?于是,比丘知四大色,亦知四大所造色。是谓比丘知色。
“云何比丘知相?于是,比丘知愚相,知智相,如实而知之。如是比丘知相。
“云何比丘知摩刷?于是,比丘若欲想起,念知舍离,亦不殷勤,永无欲想;若恚想、害想,及诸恶不善想起,念知舍离,亦不殷勤,永无恚想。如是比丘为知摩刷。
“云何比丘知覆护疮?于是,比丘若眼见色不起色想,亦不染着而净眼根,除去愁忧恶不善法,心不贪乐,于中而护眼根;如是,比丘若耳闻声,鼻嗅香,舌知味,身知细滑,意知法,不起识想,亦不染着而净意根。如是比丘知覆护疮。
“云何比丘知起烟?于是,比丘所从闻法广与人说。如是比丘为知起烟。
“云何比丘知良田茂草处?于是,比丘贤圣八品道如实知之。是谓比丘知良田茂草处。
“云何比丘知所爱?于是,比丘若闻如来所说法宝,心便爱乐。如是比丘为知所爱。
“云何比丘择道行?于是,比丘于十二部经择而行之,所谓契经、祇夜、授决、偈、因缘、本末、方等、譬喻、生经、说、广普、未曾有法。如是比丘知择道行。
“云何比丘知渡处?于是,比丘知四意止。是谓比丘知渡处。
“云何比丘知食止足?于是,比丘有信梵志、优婆塞来请者,不贪饮食,能自止足。如是比丘为知止足。
“云何比丘随时恭奉长老比丘?于是,比丘恒以身、口、意善行,向诸长老比丘。如是比丘随时恭奉长老比丘。如是。若成就十一法者,于现法中多所饶益。”
尔时,世尊便说此偈:
“牧牛不放逸,其主获其福,
六牛六年中,展转六十牛。
比丘戒成就,于禅得自在,
六根而寂然,六年成六通。
“如是。比丘!若有人能离此恶法,成后十一法者,于现法中多所饶益。如是,比丘!当作是学。”
尔时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二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“若比丘成就十一法者,必能有所成长。云何为十一?于是,比丘!戒成就,三昧成就,智慧成就,解脱成就,解脱见慧成就,诸根寂静,饮食知止足,恒修行共法,亦知其方便,分别其义,不着利养。如是,比丘!若成就此十一法者,堪任长养。所以然者,一切诸行正有十一法。”
尔时,阿难白世尊言:“何以故,正有十一法无有出者。云何为十一?”
“所谓阿练若:乞食,一处坐,一时食,正中食,不择家食,守三衣,坐树下,露坐闲静之处,着补纳衣,若在冢间。是谓,比丘!有人成就此十一法,便能有所至。我今复重告汝,若有人十一年中学此法,即于现身成阿那含,转身便成阿罗汉。诸比丘!且舍十一年,若九、八、七、六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年学此法者,便成二果:若阿那含、若阿罗汉。且舍十二月,若能一月之中修行其法,彼比丘必成二果:若阿那含、若阿罗汉。所以然者,十二因缘皆出十一法中。所谓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愁、忧、苦、恼。
“我今教诸比丘,当如迦叶比丘之比,设有人行谦苦之法,此行难及。所以然者,迦叶比丘成就此十一法。当知过去多萨阿竭成等正觉,亦成就此十一苦法。今迦叶比丘,皆愍念一切众生,若供养过去诸声闻,后身方当乃得受报,设供养迦叶者,现身便受其报;设我不成无上等正觉,后当由迦叶成等正觉。由此因缘故,迦叶比丘胜过去诸声闻,其能如迦叶比丘者,此则上行。如是,比丘!当作是学。”
尔时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三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
尔时,佛与无数众生,前后围绕而为说法。尔时,舍利弗将众多比丘而经行。大目乾连及大迦叶、阿那律、离越、迦旃延、满愿子,优波离、须菩提、罗云、阿难比丘,各各将众多比丘自相娱乐。提婆达兜亦复将众多比丘而自经行。
尔时,世尊见诸神足弟子,各将其众而自经行。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“人根情性各各相似,善者与善共并,恶者与恶共并,犹如乳与乳相应,酥与酥相应,粪除屎溺各自相应。此亦如是,众生根源所行法则各自相应,善者与善相应,恶者与恶相应。汝等颇见舍利弗比丘将诸比丘经行乎?”
诸比丘白佛言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比丘:“如此诸人皆智慧之士。”
又告比丘:“汝等颇见目连比丘将诸比丘经行乎?”
诸比丘白佛言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比丘皆是神足之士。”
又问:“汝等见迦叶将诸比丘而经行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上士皆是十一头陀行法之人也。”
又问:“汝等见阿那律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贤士皆天眼第一。”
又问:“颇见离越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比丘:“此诸人皆是入定之士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迦旃延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上士皆是分别义理之人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满愿子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比丘:“此诸贤士皆是说法之人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优波离将诸比丘而经行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人皆是持禁律之人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须菩提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上人皆是解空第一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罗云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白佛言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贤士皆是戒具足士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阿难比丘不乎?”
诸比丘白佛言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比丘:“此诸贤士皆是多闻第一,所受不忘。”
又问:“汝等颇见提婆达兜比丘将诸人而经行乎?”
诸比丘对曰:“唯然,见之。”
佛告之曰:“此诸人为恶之首,无有善本。”
尔时,世尊便说斯颂:
“莫与恶知识,与愚共从事,
当与善知识,智者而交通。
若人本无恶,亲近于恶人,
后必成恶因,恶名遍天下。”
尔时,提婆达兜弟子三十余人,闻世尊说此偈已,便舍提婆达兜来至佛所,头面礼足,求改重罪,又白世尊:“我等愚惑不识真伪,舍善知识,近恶知识,唯愿世尊当见原恕,后更不犯。”
佛告比丘:“听汝悔过,改往修来,勿复更犯。”尔时,提婆达兜弟子承世尊教诫,在闲静之处,思惟妙义,克己行法,所以族姓子,剃除须发,出家学道者,欲修无上梵行。尔时,诸比丘皆得阿罗汉。
“比丘当知,众生根源皆自相类,恶者与恶相从,善者与善相从,过去将来众生根源,亦复如是,以类相从,犹如以净与净相应,不净者与不净相应。是故,比丘!当学与净相应;净,去离不净。如是,比丘!当作是学。”
尔时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四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拘留沙法行城中,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。
尔时,象舍利弗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。尔时,阿难着衣持钵,入城乞食,渐渐至象舍利弗家。尔时,象舍利弗𠗦两女人肩上,阿难遥见已,便怀愁忧不欢之想。象舍利弗见阿难已,极怀惭愧,独处而坐。
尔时,阿难乞食周讫,还出城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,在一面坐。尔时,阿难白佛言:“向入城乞食,渐渐至象舍利弗家,见扶两妇人肩上,当见之时,甚怀愁忧。”
世尊告曰:“汝见已,为生何意?”
阿难白佛言:“我念象舍利弗精进多闻,性行柔和,长与诸梵行之人说法无厌足。云何如今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?时我见已,甚怀愁忧,然此象舍利弗有大神力,威德无量。自念我昔曾见与释提桓因共论。云何今日习欲为恶?”
世尊告曰:“如是。阿难!如汝所言,但非阿罗汉。夫阿罗汉者,终不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。但今,阿难!勿怀愁悒,象舍利弗却后七日,当来至此间,尽有漏成无漏行。然此象舍利弗,宿行所牵,故致此耳。今行具满,当尽有漏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却后七日,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,在一面坐。须臾,退坐白佛言:“唯然,世尊!听在末行,修沙门行。”尔时,象舍利弗比丘即得作沙门,寻于坐上得阿罗汉。
尔时,象舍利弗着衣持钵,入城乞食。时,有梵志便生斯念:“此诸释种子,无处不有,无处不遍,又遏绝我等所行咒术。吾今当向城中人民说此沙门瑕𠎝。”尔时,此梵志语城中人民曰:“汝等诸人颇见象舍利弗乎?昔日自称言是阿罗汉,中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,与五欲相娱乐;今复更作沙门,家家乞食,佯现贞廉,观诸妇人,兴欲情想,还至园中,思惟女色不去心首,亦如乏驴,不任负驮,寂然卧住。此释种子亦复如是,佯现乞食,观诸女色,思惟挍计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闻此梵志有恶声响,便生此念:“此人极为愚痴,兴嫉妒心;见他得利养,起悭嫉心;若己得利养,便怀欢喜,至白衣家主行诽谤。吾今当制令不为恶,无令此人受罪无量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飞在空中,告梵志曰:
“无眼无巧便,兴意谤梵行,
自造无益事,久受地狱苦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说此偈已,便自退还,还归所在。
是时,城中人民闻梵志诽谤,又闻象舍利弗说偈,各生斯念:“若当如梵志语者,然后现神足难及;又我等见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。”是时,众多人民各各相将至象舍利弗所,头礼足下,在一面坐。尔时,众多人民问象舍利弗曰:“颇有阿罗汉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?”
象舍利弗报曰:“无有阿罗汉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。”
是时,诸人民白象舍利弗言:“阿罗汉颇由本缘而犯戒乎?”
象舍利弗报言:“以得阿罗汉,终不犯戒。”
诸人民复白言:“在学地之人,由本缘故而犯戒乎?”
象舍利弗报言:“有。若住学地之人,由本缘故而犯禁戒。”
时,诸人民复言:“尊者先以是阿罗汉,复舍法服,习白衣行,于五欲自相娱乐;今复出家学道,本先有神足,今何故乃尔?”
尔时,象舍利弗便说此偈:
“游于世俗禅,至竟不解脱,
不得灭尽迹,复习于五欲。
无薪火不燃,无根枝不生,
石女无有胎,罗汉不受漏。”
尔时,诸人民复问象舍利弗曰:“尊先非罗汉乎?”
象舍利弗报曰:“我先非罗汉也。诸居士当知,五通与六通,各各差别,今当说十一通。夫五通仙人欲爱已尽,若生上界,复来堕欲界。六通阿罗汉如来弟子者,得漏尽通,即于无余涅槃界而般涅槃。”
时,诸人民复白言:“我等观察舍利弗所说,世间无有阿罗汉舍法服,习白衣行。”
时,象舍利弗报曰:“如是。如汝所言,无有阿罗汉还舍法服,习白衣行者。有十一法,阿罗汉所不习者。云何为十一?漏尽阿罗汉终不舍法服,习白衣行;漏尽阿罗汉终不习不净行;漏尽阿罗汉终不杀生:漏尽阿罗汉终不盗;漏尽阿罗汉食终不留遗余;漏尽阿罗汉终不妄语;漏尽阿罗汉终不群类相佐;漏尽阿罗汉终不吐恶言;漏尽阿罗汉终不有狐疑;漏尽阿罗汉终不恐惧;漏尽阿罗汉终不受余师,又不更受胞胎。是谓,诸贤士!漏尽阿罗汉终不处十一之地。”
尔时,诸人民白象舍利弗言:“我等闻尊者所说,观外道异学,如观空瓶而无所有,今察内法如似蜜瓶,靡不甘美,今如来正法亦复如是。今彼梵志受罪无量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飞在虚空,结加趺坐,便说此偈:
“不解彼此要,习于外道术,
彼此而斗乱,智者所不行。”
尔时,拘留沙人民白象舍利弗言:“所说过多,实为难及,犹盲者得眼,耳聋者得听。今尊者所说亦复如是,无数方便而说法教。我等今日自归如来、法及比丘僧,唯愿尊者听为优婆塞,尽形寿不复杀生。”
尔时,象舍利弗与诸人民说微妙之法,令发欢喜之心,各从坐起,礼足而去。
尔时,尊者阿难闻梵志谤象舍利弗,然无所至,尚不能熟视象舍利弗,况与共论!即往世尊所,以此因缘,具白如来。尔时,世尊告阿难曰:“夫论平等阿罗汉,当说象舍利弗是也。所以然者,今象舍利弗已成阿罗汉,昔所传罗汉名者今日已获,世俗五通非真实行,后必还失;六通者是真实行。所以然者,此象舍利弗先有五通,今获六通。汝亦当学及象舍利弗。此是其义,当念奉行。”
尔时,阿难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五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:“今当说因缘之法,善思念之,修习其行。”
诸比丘白佛言:“唯然,世尊!”尔时,诸比丘从佛受教。
世尊告曰:“彼云何名为因缘之法?所谓无明缘行,行缘识,识缘名色,名色缘六入,六入缘更乐,更乐缘痛,痛缘爱,爱缘受,受缘有,有缘生,生缘死,死缘忧、悲、苦、恼、不可称计。如是成此五阴之身。
“彼云何名为无明?所谓不知苦,不知习,不知尽,不知道,此名为无明。
“彼云何名为行?所谓行者有三种。云何为三?所谓身行、口行、意行,是谓为行。
“彼云何名为识?所谓六识身是也。云何为六?所谓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识,是谓为识。
“云何名为名?所谓名者,痛、想、念、更乐、思惟,是为名。彼云何为色?所谓四大身及四大身所造色,是谓名为色。色异、名异、故曰名色。
“彼云何六入?内六入。云何为六?所谓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入,是谓六入。
“彼云何名为更乐?所谓六更乐身。云何为六?所谓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更乐,是谓名为更乐。
“彼云何为痛?所谓三痛。云何为三?所谓乐痛、苦痛、不苦不乐痛,是谓名为痛。
“彼云何名为爱?所谓三爱身是也。欲爱、有爱、无有爱。云何为受?所谓四受是。云何为四?所谓欲受、见受、戒受、我受,是谓四受。
“彼云何为有?所谓三有。云何为三?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,是名为有。
“彼云何为生?所谓生者,等具出家,受诸有,得五阴,受诸入,是谓为生。
“彼云何为老?所谓彼彼众生,于此身分,齿落发白,气力劣竭,诸根纯熟,寿命日衰,无复本识,是谓为老。
“云何为死?所谓彼彼众生,展转受形,身体无熅,无常变易,五亲分张,舍五阴身,命根断坏,是谓为死。比丘当知,故名为老、病、死。此名为因缘之法,广分别其义。诸佛如来所应施行起大慈哀,吾今已办。当念在树下露坐,若在冢间,当念坐禅,勿怀恐难。今不精勤,后悔无益。”
尔时,阿难白世尊言:“如来与诸比丘说甚深缘本,然我观察无甚深之义。”
世尊告曰:“止!止!阿难!勿兴此意。所以然者,十二因缘者极为甚深,非是常人所能明晓。我昔未觉此因缘法时,流浪生死,无有出期。又复,阿难!不但今日汝言因缘不甚深,昔日已来言不甚深也。所以然者,乃昔过去世时,有须焰阿须伦王窃生此念,欲捉日月,出大海水,化身极大,海水齐腰。
“尔时,彼阿须伦王有儿名拘那罗,自白其父:‘我今欲于海水沐浴。’须焰阿须伦报曰:‘莫乐海水中浴。所以然者,海水极深且广,终不堪任海水中浴。’时,拘那罗白言:‘我今观水齐大王腰,何以故复言甚深?’是时,阿须伦王即取儿着大海水中。尔时,阿须伦儿足不至水底,极怀恐怖。尔时,须焰告其子曰:‘我先敕汝,海水甚深,汝言无苦。唯我能在大海水洗浴,非汝所能欲洗。’
“尔时须焰阿须伦者,岂异人乎?莫作是观。所以然者,须焰者即我身是也。尔时阿须伦儿,即汝身是也。尔时海水甚深,汝言无苦;今复言十二因缘甚深之法,汝复言无是甚深。其有众生不解十二缘法,流转生死,无有出期,皆悉迷惑,不识行本,于今世至后世,从后世至今世,永在五恼之中,求出甚难。我初成佛道,思惟十二因缘,降伏魔官属,以除无明而得慧明,诸闇永除,无尘垢,又我,阿难!三转十二说此缘本时,即成觉道。以此方便,知十二缘法极为甚深,非常人所能宣畅。如是,阿难!当念甚深,奉持此十二因缘之法,当念作是学。”
尔时,阿难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六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罗阅城迦兰陀竹园所,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。
尔时,罗阅城中有梵志,名曰施罗,备知诸术,外道异学经籍所记,天文、地理靡不贯练,又复教授五百梵志童子。又彼城中有异学之士,名曰翅宁,多有所知,为频毗娑罗王所见爱敬,随时供养给与梵志所须之施。
尔时,如来名称远布,如来.至真.等正觉.明行成为.善逝.世间解.无上士.道法御.天人师,号佛.众祐,度人无量,出现世间。是时,翅宁梵志兴此念:“如来名号甚为难闻,今我欲往问讯,亲近礼敬。”是时,翅宁梵志便往佛所,头面礼足,在一面坐。尔时,梵志白世尊言:“沙门瞿昙!为姓何等?”
佛告梵志:“吾姓刹利。”
梵志问曰:“诸婆罗门各有此论:‘吾姓最豪,无有出者。’或言:‘姓白。’或言:‘姓黑。’婆罗门自称言:‘梵天所生。’今,沙门瞿昙!欲何等论说?”
佛告之曰:“梵志当知,其有婚姻嫁娶,便当求豪贵之姓。然我正法之中,无有高下、是非之名姓也。”
梵志复白言:“云何,瞿昙!生处清净,然后法得清净?”
佛告梵志:“汝用法清净,生处清净为乎?”
梵志又曰:“诸婆罗门各兴此论:‘吾姓最豪,无有出者。’或言:‘姓白。’或言:‘姓黑。’婆罗门自称言:‘梵天所生。’”
佛告梵志:“若当刹利女适婆罗门家,设生男儿者,当从何姓?”
梵志报曰:“彼当言婆罗门种。所以然者,由父形故,得有此儿。”
佛告梵志:“若复婆罗门女出适刹利家,生男儿者,彼当从何姓?”
梵志报曰:“彼人当是刹利种。所以然者,由父遗形故,得有此儿。”
佛告梵志:“熟自思惟,然后报吾。汝今所说前与后皆不相应。云何,梵志!设驴从马后生驹者,当言是马?为是驴也?”
梵志报曰:“如此之类当言驴马。所以然者,由驴遗形故,得此驹也。”
佛告梵志:“汝熟思惟,然后报吾。汝今所说前后不相应。汝前所说刹利女出适婆罗门家,若生儿者,便言婆罗门种;今驴逐马生驹者,便言驴马。将不违前语乎?设复,梵志!若马逐驴生驹者,名之云何?”
梵志报曰:“当名为马驴。”
佛告之曰:“云何,梵志!马驴、驴马岂复有异乎?若复有人言宝一斛,复有人言一斛宝,此二义岂有异乎?”
梵志报曰:“此是一义。所以然者,宝一、一宝此义不异也。”
佛告梵志:“云何马驴、驴马此非一义乎?”
梵志报言:“今,沙门瞿昙!虽有斯言,然婆罗门自称言:‘吾姓最豪,无有出者。’”
佛告梵志:“汝先称誉其母,后复叹说其父。若复父亦是婆罗门种,母亦是婆罗门种,后生二儿,彼时其中一儿,多诸技术,无事不览,第二子者了无所知。是时,父母为敬待何者?为当敬待有智者?为当敬待无所知者?”
梵志报曰:“其父母应当敬待高德聪明者,不应敬待无有智者。所以然者,今此一子无事不了,无事不闲,正应敬待此子,不应敬待无智之子。”
佛告梵志:“若彼二子,一聪明者,便复兴意作杀、盗、淫泆十恶之法;彼一子不聪明者,守护身、口、意行,十善之法一无所犯。彼父母应当敬待何者?”
梵志报曰:“彼父母应当敬待行十善之子,彼行不善之人复敬待为?”
佛告梵志:“汝先叹其多闻,后叹其戒。云何,梵志!若复有二子,一子父专正,母不专正;一子父不专正,母专正。彼子若母正、父不正者,无事不闲,博知经术。第二子父正、母不正者,既不博学,但持十善。然其父母应敬待何者?为当敬待母净父不净者?为当敬待父净母不净者?”
梵志报曰:“应当敬待母净之子。所以然者,由知经书,博诸伎术故。所谓第二子父净母不净,虽复持戒而无智慧,竟何所至?有闻则有戒。”
佛告梵志:“汝前叹说父净,不叹说母净;今复叹说母净,不叹说父净。先叹闻德,后叹禁戒;复叹说戒,后方说闻。云何,梵志!若彼二梵志子,其中一子多闻博学,兼持十善;其第二子既有智慧,兼行十恶。彼父母应当敬待何者?”
梵志报曰:“应当敬父净、母不净之子。所以然者,由其博览诸经,晓诸技术,由父净生得此子,兼行十善,无所触犯,一切具足诸德本故。”
佛告之曰:“汝本说其姓,后说其闻,不说其姓;后复说戒,不说闻,后复说其闻,不说其戒。汝今叹说父母闻、戒,岂不违前言乎?”
梵志白佛言:“沙门瞿昙!虽有斯言,然婆罗门自称言:‘我姓最豪贵,无有出者。’”
世尊告曰:“诸有嫁娶之处则论姓,然我法中无有此义。汝颇闻边国远邦及余边地人乎?”
梵志报曰:“唯然,闻之,有此诸人。”
世尊告曰:“彼土人民有二种之姓。云何为二?一者人,二者奴,此二姓亦复不定。”
又问:“云何不定?”
世尊告曰:“或作人,后作奴;或作奴,后作人。然众生之类,尽同一类而无若干。若复,梵志!天地败毁,世间皆空。是时,山河石壁草木之徒,皆悉烧尽,人亦命终。若天地还欲成时,未有日月年岁之限。尔时,光音天来至此间。是时,光音天福德稍尽,无复精光,展转相视,兴起欲想。欲意偏多者便成女人,欲意少者成男子。展转交接,便成胞胎。由此因缘,故最初有人,转生四姓,流布天下。当以此方便知,人民尽出于刹利种。”
尔时,梵志白世尊言:“止,瞿昙!如偻者得申,盲者得眼目,冥者得见明。沙门瞿昙亦复如是,无数方便与我说法。我今自归沙门瞿昙,唯愿与我说法,听为优婆塞。”
尔时,梵志复白世尊:“唯愿如来当受我请,将诸比丘众当至我家。”
尔时,世尊默然受请。是时,梵志见佛默然受请,即从坐起,头面礼足,便退而去。还至家中,办具饮食,敷诸坐具,香汁洒地,普自吐言:“如来当于此坐。”
尔时,施罗梵志将五百弟子,至翅宁梵志家,遥见彼家敷好坐具,见已,问翅宁梵志:“汝今欲与男女嫁娶?为欲请摩竭国频毗娑罗王乎?”
翅宁梵志报曰:“我亦不请频毗娑罗王,亦无嫁娶之事。我今欲施设大福业。”
施罗梵志问曰:“愿闻其意,欲施何福业?”
尔时,梵志偏露右肩,长跪叉手,白世尊自陈姓名。“施罗当知,有释种子出家学道,成无上至真.等正觉。我今请佛及比丘僧,是故办具种种坐具耳。”
是时,施罗梵志语翅宁梵志:“汝今言佛乎?”
报曰:“吾今言佛。”
又问:“甚奇!甚特!今乃闻佛音响,如来竟为所在?吾欲见之。”
翅宁报曰:“今在罗阅城外竹园中住,将五百弟子自相娱乐,欲往见者,宜知是时。”
此梵志即将五百弟子,往至佛所。到已,共相问讯,在一面坐。尔时,施罗梵志便生此念:“沙门瞿昙为端正,身作黄金色。我等经籍亦有斯言:‘如来出世之时,实不可遇,犹如优昙钵花时时乃现。若成就三十二相、八十种好,当趣二处:若在家者当作转轮圣王,七宝具足;若出家学道者,必成无上道,为三界世祐。’我今欲观佛三十二相。”尔时,梵志唯见三十相,而不睹二相,起狐疑犹豫,不见广长舌、阴马藏。
尔时,施罗梵志即以偈问曰:
“吾闻三十二,大人之相好,
今不见二相,竟为在何所?
贞洁阴马藏,其相甚难喻,
颇有广长舌,舐耳覆面不?
愿出广长舌,使我无狐疑,
又使我见之,永无疑结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