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时,长老提婆达多见其阿难往向佛所,而告之言:“长老阿难!欲何处去?”尔时,阿难而报之曰:“我于今者,欲往见佛。”尔时,长老提婆达多报阿难言:“阿难!汝今若必然者,少时相待,我亦欲往咨优波陀,共汝相随俱往佛处。”尔时,提婆达多即至跋㖿瑟吒僧伽之所,顶礼其足,却住一面,而白之言:“我今意欲往见于佛,唯愿尊者慈愍听许。”
尔时,长老跋㖿瑟吒僧伽报彼提婆达多,作如是言:“汝若知时,往至佛所,为我通传,顶礼佛足,问讯世尊,少病少恼,身安以不?起居轻利,行来化导,不损德也?身体气力,胜常以不?”提婆达多报彼跋㖿瑟吒僧伽,作如是言:“如尊者教,不敢违背。”遂即顶礼,围绕三匝,辞退而去。
尔时,阿难与彼长老提婆达多,二人相随,发雪山下,往向佛所,到佛所已,头面礼足,却住一面。
尔时,长老提婆达多白佛言:“世尊!我昔求请如来出家,如来而不与我出家,如来今日可不见我得出家耳。”
尔时,佛告提婆达多,作如是言:“提婆达多!汝为何事而出家也?愿汝得已,莫有背也。”
时,诸比丘俱白佛言:“希有世尊!世尊往昔,恒常教彼提婆达多为利益事,提婆达多今反投佛以为怨仇?”作是语已,佛告诸比丘,作如是言:“汝诸比丘!非但今日我教彼人提婆达多为利益事,反为其人以我为怨。过去世时,亦复如是,我教利益,反怨于我。”
时,诸比丘白佛言:“世尊!此事云何?愿为论说。”
尔时,佛告诸比丘言:“我念往昔,久远世时,于雪山下,有二头鸟,同共一身,在于彼住。一头名曰迦喽嗏鸟,一名优波迦喽嗏鸟。而彼二鸟,一头若睡,一头便觉。其迦喽嗏,又时睡眠,近彼觉头,有一果树,名摩头迦,其树华落风吹,至彼所觉头边。其头尔时,作如是念:‘我今虽复独食此华,若入于腹,二头俱时得色得力,并除饥渴。’而彼觉头,遂即不令彼睡头觉,亦不告知,默食彼华。其彼睡头,于后觉时,腹中饱满,咳哕气出,即语彼头作如是言:‘汝于何处得此香美微妙饮食而啖食之?令我身体,安隐饱满,令我所出音声微妙。’彼头报言:‘汝睡眠时,此处去我头边不远,有摩头迦华果之树,当于彼时,一华堕落,在我头边。我于尔时,作如是念:“今我但当独食此华,若入于腹,俱得色力,并除饥渴。”是故我时不令汝觉,亦不语知,即食此华。’尔时彼头闻此语已,即生瞋恚嫌恨之心,作如是念:‘其所得食,不语我知、不唤我觉,即便自食。若如此者,我从今后,所得饮食,我亦不唤彼觉语知。’而彼二头,至于一时,游行经历,忽然值遇一个毒华,便作是念:‘我食此华,愿令二头,俱时取死。’于时语彼迦喽嗏言:‘汝今睡眠,我当觉住。’时迦喽嗏闻彼优波迦喽嗏头如是语已,便即睡眠。其彼优波迦喽嗏头,寻食毒华。迦喽嗏头既睡觉已,咳哕气出,于是即觉有此毒气,而告彼头作如是言:‘汝向觉时,食何恶食?令我身体,不得安隐,命将欲死。又令我今语言粗涩,欲作音声,障碍不利。’于是觉头报彼头言:‘汝睡眠时,我食毒华,愿令二头,俱时取死。’于时彼头,语别头言:‘汝所为者,一何太卒,云何乃作如是事也?’即说偈言:
“‘汝于昔日睡眠时,我食妙华甘美味,
其华风吹在我边,汝反生此大瞋恚?
凡是痴人愿莫见,亦愿莫闻痴共居,
与痴共居无利益,自损及以损他身。’”
佛告诸比丘:“汝等若有心疑,彼时迦喽嗏鸟,食美华者?莫作异见,即我身是。彼时优波迦喽嗏鸟,食毒华者,即此提婆达多是也。我于彼时,为作利益,反生瞋恚。今亦复尔,我教利益,反更用我为怨仇也。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既出家已,即于彼时,夏三月内,成就三通;摩尼娄陀,得成天眼;长老跋涪婆,长老因耆,长老难提迦,此诸人等,证罗汉果;阿难复得须陀洹果;提婆达多成就世间凡夫神通。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得罗汉果,或在树林,或住在于空闲房室,或住露地,或住在于祇陀园林,昼夜三时,恒唱是言:“呜呼快乐!(如是三称)。”
尔时,众多诸比丘等,诣向佛所,而白佛言:“世尊!其彼长老婆提唎迦乔瞿弥子,不乐在于世尊法中,不喜不乐,恒常忆昔王位时事富贵之乐,恒常忆念如此事故,或住树下,或住空房,或在露地,三时唱言:‘呜呼快乐(如是三称)!’”
尔时,世尊唤一比丘而告之言:“汝来比丘!当往诣彼婆提唎迦比丘之边,而为我语,作如是言:‘世尊唤汝。’”其彼比丘白言:“如教,不敢违也。”即往诣彼婆提唎迦长老之所到已告言:“婆提唎迦!世尊唤汝。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闻彼语已,诣向佛所,到已顶礼,却住一面。
尔时,佛告婆提唎迦,作如是言:“婆提唎迦!汝实不乐于我法中行梵行不?恒常忆昔王位乐不?由忆彼故,或在树下,或在闲房,或在露处,三时唱言:‘呜呼快乐!呜呼快乐!’如是以不?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而白佛言:“如是世尊!如是跋檀多!”佛复告言:“汝见何利?或在树下,乃至三时唱如是言:‘呜呼快乐!呜呼快乐!’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白佛言:“世尊!我昔在家,治于王位,刹利灌顶,七重墙壁,围我宫殿,守护我等。复有象军,七重守护,复有马军,如是七重,复有车军,及以步军,皆各七重,俱被铠甲,手执戎仗,所谓弓箭刀槊矛楯,金刚大杵,及大铁棒,𨥨镩铁轮,三叉钺斧,诸戎仗等,周匝绕我,墙外复有七重水堑。如是守护,如是障蔽,犹于夜中,若闻诸声,心生恐怖,不得安乐,身毛皆竖,恒生惭愧,诸根变动。世尊我今,或在树下,或在闲房,或在露处,夜闻种种诸恶兽声,无有恐怖,身毛不竖,无有惭愧,诸根不变。是故我恒独坐思惟,心作是念:‘我今大得利益之事,今者世尊为我大师,自觉说法,于彼法中,我得出家,行于梵行,多有禁戒,摄受于我,成妙行人。我于今者,善得活命,善得命终。’是故世尊!我以往昔王位乐时及富贵时,比于今日出家之乐,坐空闲乐、觉观之乐、寂定之乐、沙门等乐,忆念此故,或在树下,或在闲房,或在露处,知足少欲,从他乞食,身毛不竖,犹如山鹿,心得自在,坐卧去住,无有障碍。三时唱言:‘呜呼快乐!’如是三称。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在于佛前,对诸大众,而说偈言:
“我昔在于深宫里,七重墙壁甚高峻,
严治楼橹及却敌,并有七重隍堑等,
军众宿卫执戎仗,无昼无夜守护我,
如是种种自防守,身意犹故不安宁。
我今在于世尊前,无有一人守护我,
及以在于空闲处,或在树下山林中,
如我佛子婆提迦,诸人各各相守护,
行住坐卧常安乐,是故心无有攀缘。
我昔宫内乘大象,身着缯彩上妙衣,
食啖粳粮甘美饭,羹臛调和肉味等。
今者坐卧随意铺,空闲身着粪扫衣,
舍爱拔除苦根本,欲有所行随我意。”
尔时,世尊因此事故,复说偈言:
“若人知命不生恼,亦即不忧是命终,
若能勇猛见真谛,虽堕苦海终无怖。
已断有爱比丘等,于一切物悉已断,
生死烦恼皆灭尽,如是无复有后有。”
尔时,世尊告诸比丘,作如是言:“汝诸比丘!若知于我声闻弟子豪贵之中,舍家出家最第一者,所谓即此婆提唎迦比丘是也。”
尔时,诸比丘白佛言:“世尊!今此长老婆提唎迦,往于昔日,造何善根?今生释种大豪贵家,乃至多饶资财产业,无所乏少。复作何业?承继释种,得升王位。复作何业?便得出家,受具足戒,获罗汉果。世尊复记:‘汝诸比丘!若于声闻弟子之中,舍彼豪望而出家者,婆提唎迦最为第一。’”
尔时,佛告诸比丘僧作如是言:“汝诸比丘!我念往昔久远之时,有一贫人,以乞自活,从一城至波罗㮈城。至彼城已,其城所有乞人见者,皆呵责言:‘汝从何来,而至于此?’遂遮不听游行告乞。
“尔时,彼人见有障碍,作是思惟:‘我于彼辈,无有过失,何故障我而乞告也?’于时波罗㮈城有一长者,遗失铜钵,时彼长者求觅铜钵,所在不获,因求钵故,至余一村。时彼乞人,于粪聚中,得彼铜钵,挂于杖头,将来往入波罗㮈城,从街至街,从巷至巷,从此交巷至彼交巷,从此隅角至彼隅角,口唱是言:‘此之铜钵,是谁之物?识者收取。’而彼游历处处东西,求觅其主了不能得。既不得主,便即往至付梵德王。乃至长者后闻有人从彼粪中,得一铜钵,挂于杖头,将来入彼波罗㮈城,从街至街,从巷至巷,而口唱言:‘是谁铜钵?’处处游访,不知主处,既不得主,便付梵德。既闻是已,到梵德边,到已白言:‘大王!当知,前者乞人,所奉铜钵,是我之物。’
“时,梵德王遣使往唤彼之乞人,而语之言:‘汝于前者,所送铜钵,今此长者云是我许,其事如何?’彼人即白梵德王言:‘如是大王!我本不知彼之铜钵是谁之物?在粪聚中,我既得已,即挂杖头,将来往入波罗㮈城,东西访问不知主处,以不得主,遂即将来奉与大王,任王所用。’
“尔时,梵德闻彼语已,心大欢喜,而告彼言:‘仁者!汝今欲于我边乞何等愿?我当与汝。而彼铜钵,还其长者。’
“尔时,彼人白梵德王,作如是言:‘大王!今若必欲欢喜与我愿者,愿王于此波罗㮈城,所有乞人,用我为王。’时梵德王,复告彼言:‘今者何用与彼乞儿而为王也?但当更乞诸余好愿,或金或银,或索国中最胜村落,用为封邑,我即与汝。’时彼乞人,复白王言:‘王若欢喜,与我愿者,我今止欲得前所愿。’王遂报言:‘任汝所乐,随汝作耳。’
“尔时,在彼波罗㮈城,合有五百乞儿依住,彼乞愿者,悉唤令集而告之言:‘我今得与汝等为王,汝等必当听我处分。’时诸乞人问彼王言:‘汝今云何处分我等?令作何事?’时彼人言:‘汝等相共,或有捉我置髆上者,或有取我而背负者,自余皆悉为我左右,围绕而行。’而彼五百诸乞儿辈,闻彼语已,即从处分,或有舆者,或背负者,处处游行,所有饮食坐席之所,即往彼乞,乞已将向一处分张,而共食啖,如是方便多时活命。
“时,有一人屏处独食摩呼荼迦(隋言欢喜丸),尔时,乞王从其人边,夺取彼食摩呼荼迦,夺已将走。其王徒众五百乞儿,逐彼王走至于远处,皆悉疲乏,既疲乏已,悉各回还。其彼乞王,身力壮健,走而不乏,更至远已,回头望看,五百乞儿,悉皆不见。既不见已,入一园内,取水洗手,坐于一边,欲食彼食。未食之间,便生悔心:‘我今不善。我今何故,于彼人边,夺取其食?更复诳我随从人辈?此食既多,我食不尽。若世间内有诸圣人,愿知我意而来此者,我即分与。’发是心已,有辟支佛,名曰善贤,从虚空里飞腾而来,在彼人前,从空直下,去其不远。其人遥见彼辟支佛,威仪庠序,行步齐停,举动得所,不缓不急,见如是已,于彼辟支,心得净信。得净心已,作如是念:‘由我往昔所受贫贱,及以现在,皆悉不值如是福田,于如是人,不行布施恭敬供养;我昔若值如是福田,今日应不遭斯困顿,亦应不被他人逼切而得活命。我今将此摩呼荼食,奉上仙人,未审此仙受纳已不?若蒙受者,愿我将来免此贫贱困厄之身。’作是念已,即将此食摩呼荼迦,奉此仙人。然辟支佛,有如是法,唯现神通,教化众生,更无别法。时辟支佛,受取彼食摩呼荼迦,愍斯人故,从彼地方,腾空而去。其人见彼辟支世尊腾空去已,欢喜踊跃,遍满其体,不能自胜,以欢喜心,顶戴指掌,遥礼彼尊辟支佛足,作是礼已,心发是愿:‘愿我此身,于未来世,恒常值遇如是世尊,或胜此者,而彼世尊所说之法,愿我一闻速得证解。又愿我于未来世中,在大威德豪族姓家,为王治化,更莫在彼贫儿之内。’复作是愿:‘生生世世,不堕恶道。’”
佛告诸比丘作如是言:“汝诸比丘!若有心疑,于彼之时,波罗㮈城,乞儿之王,施辟支佛摩呼荼迦,此是谁者?莫作异见,婆提唎迦比丘是也。时乞儿王施辟支佛摩呼荼食,因彼业果,今生释种,大豪贵族,乃至资财,无所乏少。复于彼时,作如是愿:‘愿我来世,于大威德豪族种姓,为王教化。’因彼业报,今于释种,得受王位。又时乞愿:‘愿我当来,生生世世,不堕恶道。’因彼业报,不曾生堕恶道之中,恒生入天,流转往反,多受快乐。又时复乞如是愿言:‘愿我来世,恒值如是辟支世尊,或胜此者,彼之世尊所说经法,愿我闻已,速知速解。’因彼业报,今值于我,而得出家,受具足戒,得罗汉果。我又授记:‘于我声闻弟子之中,豪姓出家最第一者,婆提唎迦比丘是也。’
“汝诸比丘!婆提唎迦昔造如是善根因缘,以造如是善根因故,今生豪姓释种之家,大富大贵,乃至资财无所乏少。于释种中,得绍王位,舍其王位,而得出家,受具足戒得罗汉果,故我授记,于我声闻弟子之中,豪姓出家,婆提唎迦比丘第一。”
其彼长老婆提唎迦,乃至已得阿罗汉果,恒住兰若,乞食活命,着粪扫衣,常坐不卧,随宜铺设,唯持三衣,更无畜积。
至于一时,依住在彼舍婆提城,于阿兰若树林之内。时彼长老求觅诸草及以树叶,了不能得,即时求觅干白象粪,聚以为铺,上铺坐具,结加趺坐,端身正直,即得正念。过于一夜。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,于晨朝时,着衣持钵,欲往入彼舍婆提城,往来乞食。于彼之时,城内多有乞食诸人,乞得食已,从其城出,去城不远,各各别欲食所得食。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,遥见如是诸乞食人从城乞食,既得彼食,去城不远,别坐欲食,遂往彼边,默然而住。
尔时,一切诸乞人等,作如是念:“此之比丘,必于我等,欲有怜愍,故来乞食。”作是念已,各各自于所食之内,减取少分,与彼长老婆提唎迦。
尔时,波斯那憍萨罗国其王,乘骑一大白象,其象名曰一分陀利,从其彼城舍婆提出,共一大臣,其臣名曰尸利跋陀(隋言彼贤)。时,波斯那憍萨罗国其王,遥见婆提唎迦从彼乞儿乞食而食,即告大臣尸利跋陀作如是言:“尸利跋陀!此何比丘?乃从乞儿,乞食而吃。”尔时,大臣审更熟看婆提唎迦,知是不虚,而白王言:“大王!当知,此是释王婆提唎迦。”其王即告彼大臣言:“若如此者,汝驱白象,向彼婆提唎迦之边。”尸利跋陀闻王敕已,而白王言:“如王教敕,不敢违也。”受王敕已,将此白象,王乘其上,诣向长老婆提迦边。
时,波斯那憍萨罗国其王,去彼婆提唎迦住处不远,从其象上下,礼长老婆提唎迦,礼彼足已,却住一面。
时,波斯那憍萨罗国王,启白长老婆提唎迦,作如是言:“阿梨耶!今者何故乃发如是贫贱之意,乃于如此贫人等边,乞食而食?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,告波斯那憍萨罗王,作如是言:“大王!我今不以贫故而从彼乞,我今自有七种宝财,但我意乐从于贫人而乞食耳,又欲令彼诸贫儿辈断贫穷故,而从乞也。大王!当知,我已有眼,但欲为彼无明众生开眼目故,而来从乞。
“复次,大王!我今已脱一切系缚,但以为彼贪欲瞋恚所缚众生得解脱故,而从乞食。
“大王!我今已度彼岸,但为拔脱烦恼淤泥所溺众生,故从彼乞。
“复次,大王!我已获得无病之处,但欲治彼烦恼所病诸众生故,而从彼乞。”时波斯那憍萨罗国其王,复白婆提唎迦作如是言:“阿梨耶!我亦贫无七种财宝,我亦幽冥住于黑闇,我亦被于烦恼淤泥之所沉溺,我今亦有贪欲之病,愿阿梨耶!怜愍我故,唯悕数数来至我家。”
尔时,长老婆提唎迦,告波斯那憍萨罗王,作如是言:“大德大王!不须如此。”作是语已,舍王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