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尔时,国师有于一子,名优陀夷(隋言聪辩),聪明智慧,众论辩巧。时净饭王即遣唤彼优陀夷来,来已王语作如是言:‘汝优陀夷!黠慧多智,今可往侍悉达太子,以方便力,教我太子,令心安隐,爱乐宫中,勿使厌离舍欲出家。’时净饭王更复召唤一切释种眷属聚集,而语之言:‘汝等宗族!我意疑虑,悉达决不住家居。汝等今者佐助于我,作何方便令其不离?’时诸释种报大王言:‘我等详共守护太子,其有何力能强出家?’
“尔时,净饭王及诸释种,于迦毗罗城东门外,安置五百勇健童子,善能用兵,巧解神射,多有方便,悉皆大力,犹如壮士,力敌少双;一一童子,有五百车而自围绕;一一车边,复有五百劲捷壮夫,各各围绕。如是次第,南西北门,亦复如是,乃至各有五百人防,如上所说。复有宿老诸释大臣,悉皆各住十字街巷四衢道头,递共守护悉达太子。时,净饭王别置五百最胜壮健诸释侍官,其身悉皆带持铠甲,乘象乘马,四面围绕净饭王宫,各各在于合门内外,通夜持更。
“尔时,国大夫人摩诃波阇波提憍昙弥,在于宫内,集聚婇女而语之言:‘汝等当知!从今已去昼夜莫睡,将诸明宝,置高幢上,勿令夜暗。又复处处别然苏油香灯蜡烛,恒教覆火,勿使灭无。诸门管钥,好牢关闭,非时不得令人横开。身体庄严,皆着璎珞,各各连手,犹如钩锁相捉而住,围绕太子,莫听浪行。若执弓刀,或持叉棒,或拄㦸槊,如是坐立,或执或对,种种器仗,昼夜用心,勿令不觉太子行动。彼若出家,我宫空虚,无可娱乐。’
“时,优陀夷国师之子,侍卫太子,入储宫内,见于太子住在殿中思惟而坐,宫内婇女皆悉默然。见如是已,语彼诸女,作如是言:‘汝等一切巧解谈论,语言戏谑,善承人意,变戚为欢,端正可怜,世间无比,各各自有如是𠆸能,今日云何默然而住?可忘失耶如是功能?应当如彼北郁单越国土所作庄严之事。又复汝等!堪为北方毗沙门天护世大王而作妃后,况复人间宫内不堪?汝等婇女!岂可令此太子离欲?若如汝等!犹能令于真正圣人教行五欲,况复今日不能令此释迦太子染着世间?汝等婇女!能作美言,回怒令喜,巧取他心,妇人之身,所有方便,幻惑之术,假使女人亦能行欲,况复男儿不着汝等?若世间人,得共汝等同于一处,能不行欲,终无是处。’而说偈言:
“‘汝等婇女辈,大有方便力,
巧能幻惑他,善示汝境界。
假使离欲人,真正诸仙等,
得见于汝者,必应生欲心。
况复此太子,观汝等娱乐,
不能行五欲,终无有是处。’
“如是汝等!自境界中巧解方便,我见汝等,具足皆有如是方便,而遂不能令王太子于汝等边欲心染着,我甚不悦。汝等更可人人加意,出巧方便,而令悉达太子见已,于汝等边别生欲心,勿令厌离。汝等婇女!可不闻乎?昔迦尸国有一仙人,名提波耶那(隋言埏上生),被孙陀梨淫女诳惑。而彼仙人如天无异,诸天犹尚不能奈何?被孙陀梨淫女惑故,随彼步行,来入城中。又复,往昔有一仙人,名为独角仙人之子,生小已来,未经欲事。当于彼时,有一淫女,名曰商多(隋言寂定),诳惑彼仙,遂令失禅及五神通。又复昔有仙人,名曰毗商蜜多(隋言化支),多时苦行,经于十年,无所啖食。当于彼时,有一淫女,名弥迦那(隋言一者),极大端正,彼仙亦复被其诳惑。诸如是等大神仙人,多有被于诸淫妇女之所诳惑,牵取教行世欲之事,况复今日悉达太子,盛壮少年,身体柔软。大王之子善解诸事,汝等至心承事供奉,令于汝等生染着心,勿使其断王之体胤。
“彼等婇女,于国师子优陀夷边闻是语已,向于太子,示现种种巧媚幻惑,令生增上胜妙欲心。或有婇女示现舞形,或有婇女出微妙声唱颂歌赞,或作音乐,或出可笑奇异面形,或造百种语言辞句。或复有于太子之前示现逶迤巧妙行步,或复有将杂异种种妙好鲜华以奉太子,或作种种百和之香涂太子身,或于口中吹指造作种种鸟声,或复咨白作如是言:‘圣种王子!愿听我等所作种种世俗欲情语言嘲调。’而王大子,在于宫内,闻如是等诸种欲戏,作是思惟:‘世间之中,被于苦逼,所谓生老及病死等,恼患既然,不知厌离舍彼等苦,求归依处。我今云何巧作方便,能舍此等世间诸苦生老病死?’又复彼等诸婇女辈,多种示现歌舞音声,或复种种诸妙欲事,而彼悉达太子见已,不生希有恋着之心。时宫女中,有一婇女,自手将一末利华鬘,前出系于太子颈下。而太子眼熟视不瞬,观彼女人,即还自解末利华鬘,解已手持从窗牖中掷弃于外。
“时国师子优陀夷见太子端坐正念思惟,不着世间有为境界,又不染爱妙色声香,如是见已,其优陀夷,聪明智慧,巧解种种殊方善论,谏太子言:‘大圣太子!我被大王敕来至此友娱太子,我今咨白,愿太子听,我以太子于世事中心意不动。’而说偈言:
“‘我略说友相,恶谏善劝行,
厄难相救济,是名真善友。’
“时,优陀夷说此偈已,复作是言:‘大圣太子!我今既是圣子之友,诸事好恶,须共平量;见异默然,而欲舍我,不名为友。是故我今欲向太子有所咨白,依如友心,唯愿领纳。太子!当今盛壮年少,我今观看太子之心,不作善事,而欲舍离诸婇女等,嫌恨其边,有何可恶?凡系缚心,随顺是也,爱着之情,欲态为本,妇女之体,唯以丈夫敬重为欢。若太子心,必不爱着五欲之事,世间富贵荣华是难,但当以口美言善语,慰喻宫人,令其意悦。’而说偈言:
“‘妇人敬是乐,敬为乐最上,
无敬唯有色,如树无有花。’
“尔时,太子从国师子优陀夷边闻是语已,即作种种善巧语言哀愍之声,犹如云阴隐隐雷震微妙之声,犹如善美和合音声柔软,报答优陀夷言:‘汝优陀夷!我亦知汝,为我良朋,为我善友,好心开发,谏晓我意。我今亦知汝意向我亲密厚重,我今亦不违逆汝心。汝今见我有如是过,我今顺汝,但我非是不知世间五欲之乐,我观世谛一切诸事,了达分明,我以世间无常败坏,以是义故,此处可畏,心意不乐。’而说偈言:
“‘世荣虽快乐,有生老病死,
此四种若无,我心谁不乐?’
“是时,太子说是偈已,复更重语优陀夷言:‘汝优陀夷!当观于此诸婇女等,既被老夺盛壮色已,各各相睹,意不喜乐,况有痴人,欲于是处生爱乐心?’而说偈言:
“‘生老病死法,住此生老病,
若住生乐心,共鸟兽无异。’
“尔时,太子共国师子优陀夷等,往复来去言论之时,日遂至没。太子既见日光没已,便入宫中,共诸婇女,行于五欲快乐欢喜,相共聚集,围绕而住。其太子妃耶输陀罗,即于是夜便觉有娠。又当其夜,太子姨母,憍昙姓氏摩诃波阇波提,眠中梦见一白牛王,在于城中,扬声吼唤,安庠而行,无有一人能当彼前而作障碍。又复其夜,净饭大王,亦梦城内处中,竖立一帝释幢,以多杂种众宝庄严,复持种种璎珞,挍饰庄严,犹如须弥山王,从地踊出,在于虚空。彼帝释幢,其中又复出大光明,四方皆悉周匝照耀,又复四方兴起大云,俱来至于帝释幢上,降注大雨,霶霈灌洗彼帝释幢。又于空中,雨于种种无量无边妙华之雨。其帝释幢,周匝复有无量种种微妙音声,不作自鸣。更复有一鲜白伞盖,众宝为竿,黄金为子,端正可喜,自然覆于帝释幢上。四方复有四大天王及诸眷属,来向城中,开门将彼帝释幢出。
“尔时,其夜耶输陀罗,疲极睡眠,无所知晓,卧梦睹见,有二十种可畏之事,心战身动,恐怖不安,疑怪惊惶,忽然而寤。时太子问耶输陀言:‘汝耶输陀!何故如是惊怖战悸,气喘心忪,忽尔而起。何故如是?汝耶输陀!今者又不在尸陀林,又复不为诸尸所绕,亦不在山,不居旷野,今此城内,无量无边,兵仗守护,在于王宫,此处深牢,不惧野兽,亦复不虑盗贼来惊,此中安乐,是无畏处。我今见汝耶输陀罗,心大惊怖,心大忧愁,心生疑畏,忽然觉寤。此事何因?’
“尔时,太子妃耶输陀泪下如雨,恐怖悲咽,报太子言:‘大圣太子!我于今夜,梦见如是二十种变,唯愿谛听,我当说之。
“‘圣子!我向梦见,一切大地,周匝震动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有帝释幢崩倒于地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虚空日月,及诸星宿,悉皆堕落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有一最大鲜洁伞盖,是我从来依荫之处,守护我者、怜愍我者,而彼婢生车匿之子,忽以庄力,夺我将行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头发髻,为彼诸宝所庄严者,刀截而去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身体上所有璎珞,为水所漂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之身形微妙端正,忽成丑陋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身体上所有手足,自然堕落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此身形忽然赤露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之从来常所坐床,我坐之时,承事圣子,彼床忽然自蹈于地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我常所共圣子眠卧受乐之床,彼床四脚并皆摧折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有一众宝所成大山,纤利四楞无量高峻,被火所烧,崩颓堕地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净饭大王宫内,有一微妙之树,被风吹倒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朗月圆团众星围绕,在此宫中,忽然而没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净日照明,千光围绕,在此宫内,忽然而没。彼隐没后,世间黑暗,无有光明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此宫城内,有一火炬,出向城外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此城从来所护之神,遍体种种璎珞庄严,可喜端正。彼忽悲啼,举声大哭,住在门外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迦毗罗城,忽为旷野,可畏如夜,心无处乐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迦毗罗城所有诸池,水悉皆浊,所有树林,华果枝叶并皆堕落,遍散于地,无可观瞻。
“‘圣子!次复,梦见所有壮士,手执刀杖,身着甲鉾,周匝四方,交横驰走。圣子!我见如是二十种梦,心大恐怖,惊疑不安,此何征祥?为凶为吉?是何果报?为复我身寿命欲尽?为共圣子恩爱别离?是故我今心如撞㨶,战动忙怕,不能自持,于睡眠中,忽然惊起。’
“尔时太子闻此语已,自心思惟:‘我今不久,舍世出家,是故今此耶输陀罗,见于如是大恐怖梦。’是时太子即报其妃耶输陀言:‘妃耶输陀!汝虽见彼一千帝释幢崩倒卧地,于汝何伤?设复见于一千日月及诸星辰,堕落于地,汝亦何苦?虽见千伞,婢生车匿力揭将行,既是梦夺非关白日,汝心何乱?不假忧愁,汝善大妃!莫惊莫怖!莫作分别。世间法中,自有如是虚妄之梦,不须怀愁,但当安隐依常眠睡。汝善大妃!年时嫩少,身体柔软,为尔忧惧,恐畏疲劳。’耶输陀罗以受乐身未曾经苦,既闻太子如是语已,还卧而眠。太子为欲安恤慰喻耶输陀故,以五欲乐,共相娱乐,更同睡眠。
“尔时,太子其夜自复见五大梦:第一梦见,席此大地持用作榻,以须弥山安为头枕;东方大海,安左手臂;西方大海,安右手臂;南方大海,安置两足。
“第二梦见,有一草茎,名曰建立,从脐而出,其头上至阿迦腻吒。
“第三梦见,有四飞鸟,作种种色,从四方来,在于太子两足之下,自然变成,纯一白色。
“第四梦见,有四白兽,头皆黑色,从足已上,乃至膝头,舐太子脚。
“第五梦见,有一粪山,高大峻广,太子自身,在彼山上,周匝经行,不为彼粪之所污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