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时,输头檀王将自宫内诸眷属等,前后围绕,复将悉达太子宫内一切眷属,及将其余外眷属等,并释童子及诸左右;复将四兵百官大臣将帅僚佐,及诸居士城邑聚落长者耆年,以显大王威势之力,并显大王神德自在,将大亲族兵众左右前后围绕。尔时,释种宗族士众,一切合有九万九千,及迦毗罗婆苏都城所居人民,从城共往,欲见如来。世尊遥见输头檀王与诸大众严备而来,即作是念:“我若见彼,不起迎奉,人当说我:‘此岂戒行果报人乎!云何见父不起迎逆?’我今若见父及大众,起往迎者,彼等获得无量大罪;若我今者,持其威仪,在此住者,彼等于我,不生敬心。”如来作此三种念观,见有如此三种因缘,思量如是三种义已;从坐而起,以神通力,飞腾虚空,在虚空中,经行来往,或立或坐,或卧或睡,身或放烟,或放炎火,或隐或现,出如是等种种神通变化显示。
时,迦毗罗婆苏都城,有护城神守门神等,在于输头檀王之前,飞腾虚空,诣向佛所,顶礼佛足,却住一面。以其偈颂,向佛说言:
“如来初始出家日,夜叉诸神为开门,
毗沙门等示道路,世尊是大功德器。
如来当尔出门时,发心作是大誓愿:
‘若不降伏诸魔众,我更不入此城中。’
彼愿今者已满足,世尊已复降诸魔,
得证菩提无上道,成于昔日之誓愿。
丈夫为福出于世,已证无上菩提道,
怜愍一切亲族故,今者还来入此城。”
尔时,输头檀王遥见世尊以神通力飞腾虚空,示现种种神通变化,即作是念:“我忆往昔,悉达太子,舍家出家,今成大仙,有大威德,具大神通。”输头檀王作是念已,从其马车下地足步,往向佛所。输头檀王,渐欲近佛,佛复从空渐渐而下。输头檀王至佛住所,佛即从空下至本处。输头檀王,见佛头上无有天冠,剃除须发,身着袈裟,以爱子故,闷绝躄地,经于少时,方乃还稣,在地宛转,悲啼涕泣,流泪被面。时彼释种九万九千,及以内外诸眷属等,悉亦闷绝宛转于地,悲号啼哭涕泪交流,烦冤懊恼而受大苦。时彼大众,而说偈言:
“大王将众至佛边,父见世尊未共语,
王欲称子不得言,欲道比丘复不得。
王见如来沙门相,自于伞下生羞惭,
长叫口中出热气,迷闷躄地种种道。
如来默然入禅定,王见如是自忧煎,
犹如渴人从远来,遥见水已还枯竭。”
尔时,世尊复作是念:“此释种辈!有大我慢,贡高自在,若其以顶着地礼我,即生懈倦。”作是念已,即腾虚空,去地一丈。又念:“我今离地若干,彼辈应当偻身作礼。”而有偈说:
“佛观王辈怀我慢,飞住虚空高一丈,
怜愍自余诸人等,是故佛在空中住。”
尔时,输头檀王从地而起,顶礼佛足,而说偈言:
“我今三礼真如尊,初生已复礼佛足,
昔在宫内相师记,当坐树下荫覆身,
今见行于第一行,面目清净如华开,
令我身心大欣悦,是故今还三顶礼。”
尔时,输头檀王顶礼佛足,然后次第二宫眷属,头面顶礼,次有外亲诸眷属等,亦礼佛足,复有释种诸童子等,亦复顶礼,复有左右将士僚佐百官大臣,次第作礼,复有如是大姓居士,顶礼佛足,次第复有大富长者诸老宿等,亦复作礼。
然佛世尊,深有如是微妙之法,但恐大众未生欢喜渴仰之心,未生希有奇特之意,是故未说如此法耳。
尔时,世尊欲令时众生欢喜心信敬心故,以神通力,飞腾空里,在于东方,去地高至一多罗树,住空中已,又作种种神通变现,所谓一身分作多身,或以多身合作一身,从下横行,足不蹈地,从下上行,从上下行,石壁山障皆过无碍。入地如水,履水如地,在于虚空,结加趺坐安然不动;经行虚空犹如飞鸟,身上放烟,身下出火,如大火聚,亦如日月,有大威德,有大神通,威德炽盛,光明显赫;或时以手扪摸日月,其身长大,乃至梵天,出如是等种种神通变化之事。
尔时,世尊作是事已,复现如是双对神通,所谓如来,于其半身,身下出烟,又于半身,身上出火。
如来或复于其半身,身上出烟,或于半身,身下出火。
如来或复左厢出火,右厢放烟,右厢出火,左厢出烟。
如来又时,于其半身,身下出烟,或复半身,身上出于清凉冷水。
如来又时,于其半身,身下出于清凉冷水,或于半身,身上出烟。
如来或时,左厢出烟,于其右厢,出凉冷水。须臾或复右厢出烟,于其左厢,出凉冷水。
如来又时,于半身下,出其炎火,于半身上,出凉冷水,又半身上,出其炎火,于半身下,出清冷水。又时如来,左厢出火,复于右厢,出清冷水。
如来又时,左厢出火,于其右厢,出清冷水。或复右厢出清冷水,于其左厢,放其焰火。
如来又时,遍身出火,于两目间,出清冷水。或于目间,出其焰火,或复遍身,放清冷水。
如来或时,现下分身,上分不现,而说其法。或时唯现上分之身下分不现,而说其法。
如来又时,或复入于火光三昧,于诸毛孔出种种光,所谓青色光明,黄色光明,赤色光明,白色光明,茜草色光,颇梨色光。
如来或复乘于空中,去地高于一多罗树,而现神通。或复去地高二多罗,或三四五,或七多罗,住于空中而现神通。所谓一身分作多身,乃至放于颇梨色光,种种神变悉皆示现。
尔时,世尊或复从于南方出身,西方去地高一多罗,而作种种神通变化。世尊或复西方没身,北方去地高一多罗,住虚空中,作于种种神通变化,所谓一身分作多身,乃至放于颇梨色光。乃至一一诸方亦尔,皆乘虚空,去地高至七多罗树,俱现种种神道变化,所谓一身分作多身,乃至放于颇梨色光。
尔时,大众见佛世尊现是神通,即于佛边,生欢喜心信敬希有如是等心。尔时,世尊见彼大众生于信敬希有心故,从空而下,在其众首,敷座而坐,为其大众,次第说法。言说法者,所谓众生长夜,在于烦恼之中,闻是语者,令生厌离。是故劝行布施持戒精进忍辱,得生善处,教行厌离欲有漏等,令出烦恼,亦复赞叹出家功德,复赞解脱有如是法。如来说此诸法之时,知其大众生欢喜心踊跃之心,柔软等心,得无外心。
尔时,世尊亦有诸佛摄受之法,所谓苦集灭道等法。于时,世尊为彼大众,方便显说,宣通示现。时彼大众,无量百千万亿众类,即于座上,远尘离垢,无复烦恼,断诸结使,得法眼净,所有集法,悉皆灭相,得如实智。譬如清净无垢衣裳,堪入诸色,入诸色者,寻受其色。如是说已,彼时大众无量无边百千万亿诸众生类,即于座上,远尘离垢,无复烦恼,断诸结使,得法眼净,乃至一切灭相,得如实智。而彼大众,自见诸法,已得诸法,已证诸法,已入诸法,众疑已度,诸惑已灭,无复疑心,已得无畏。我生因缘,悉皆尽灭。如是知已,归依于佛、归依于法、归依于僧,受优婆塞五戒之法。输头檀王,为于爱子烦恼罗网之所覆故,遂不获果,坐世尊前,以哀愍音悲泣哽咽,而说偈言:
“汝昔首戴七宝冠,微妙庄严舍何处?
又舍髻中明净珠,露头毁形无威德,
昔日上妙迦尸服,汝亦当于何处舍,
如此粗涩粪扫衣,我所爱子云何着?”
尔时,世尊以偈报彼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大王有国名奴师,我于彼处舍天冠,
心欲除其我慢故,又欲证彼甘露句,
为诸染色袈裟衣,故我弃彼迦尸服,
袈裟既着身体已,我证无上妙菩提。”
于是,输头檀王复向如来而说偈言:
“我昔在宫求百愿,愿得生子作轮王,
今见剃头手执钵,子为我说得何胜?”
尔时,世尊复以偈报输头檀王作是言曰:
“轮王得万心无厌,虽得命长不自在,
我心自在无边际,愿子轮王实愚痴。”
尔时,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七宝革屣汝先着,卧具柔软种种铺,
宫殿楼阁安隐居,头上罩笼白伞盖,
足相软净如莲华,沙棘砾碛云何踏?”
尔时,世尊复以偈报输头檀言:
“我今一切遍知尊,诸法不染如莲华,
诸有已舍无爱着,如我今者无诸恼。”
尔时,输头檀王复以偈颂而白佛言:
“昔在宫殿栴檀等,及以诸香凉似月,
随时用此摩汝身,摩已遍体受安隐。
今时初夏正以热,独步林薮若为行,
本在宫内微妙音,今无婇女谁娱乐?”
尔时,世尊以偈复报输头檀言:
“我有法池清凉水,智人所叹无忧处,
功德宝池洗浴身,不为水溺至彼岸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在宫昔着迦尸衣,莲华瞻卜香熏体,
柔软叠华贮衣内,坐释宫殿威显赫。
今者粗麻粪扫物,随处树皮之所染,
才覆身体可羞惭,汝大丈夫不厌恶?”
尔时,世尊复以偈颂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衣服卧具饮食等,我于过去悉生贪,
微妙端正色爱处,于今正念皆已舍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汝昔宫中七宝器,及用金银槃案等,
种种肴膳甘美味,诸王随意所堪食。
今得冷热粗涩等,非妙薄淡云何餐?
云何不嫌如是食,不生臭秽嫌恨想?”
佛复以偈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传闻过去今现在,及以未来诸圣者,
随餐粗涩及苦味,怜愍世间故不嫌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而说之言:
“汝昔在我宫内时,坐卧微妙柔软铺,
世间最胜无比方,倚枕称意无嫌者。
今于粗涩䩕地上,唯铺诸草及树叶,
云何眠卧而无嫌,身体柔软不伤损?”
尔时,世尊复以偈颂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我今得诸自在智,一切苦恼悉已脱,
为拔诸苦烦恼刺,怜愍世间故不嫌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汝于昔日爱乐家,种种妙华散地上,
室内无风灯明照,及以楼阁诸窗牖,
华鬘璎珞庄严身,妇人端正犹玉女,
语言婉媚相随顺,瞻仰不乱听夫敕。”
佛复以偈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释王我有新学行,微妙天中诸梵行,
我以得心自在行,随我意去皆得行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音声鼓瑟箜篌等,微妙歌咏觉汝眠,
犹如帝释在天中,汝昔在宫亦复尔。”
佛复以偈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修多祇夜出妙音,如意解脱今觉我,
我有梵行诸友等,大王我住如是众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向佛说言:
“降伏大地诸山川,并及欲具诸千子,
微妙七宝舍弃来,云何行此沙门行?”
佛复以偈报输头檀王作如是言:
“智慧三昧我大地,千数禅定是我子,
七种觉分是其宝,大王知我悉已得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而说言曰:
“汝昔驾车调善马,其车杂宝所庄严,
洁白伞盖持覆身,素拂清净琉璃把。”
佛复以偈而报王言:
“我持正勤为驷马,慧思惭愧以为车,
精进骏疾作所乘,我乘以入无忧处。”
输头檀王复说偈言:
“汝昔在家乘揵陟,其身洁白清净胜,
众宝庄严鞍辔等,乘此调马随意行。”
佛复以偈而报王言:
“大地所有诸众马,世间无数多人乘,
彼等一切无常定,观已随意驭神通。”
输头檀王复以偈颂而说之言:
“汝昔在于宫内时,殿合如天无有异,
执刀弓箭众所护,身着铠甲甚精微。
今汝在林无护者,夜叉罗刹可畏所,
闇夜种种诸兽鸣,云何能生是无畏?”
佛复以偈而报王言:
“所有夜叉卑舍遮,种种诸兽可畏者,
黑闇夜行在林内,不能动我一毛端。
不畏他声如师子,如风绳所不能羁,
亦如莲华不着水,吾在世法浊不污。”
尔时,长老目揵连、长老摩诃迦叶、长老优楼频螺迦叶、那提迦叶、伽耶迦叶、优婆斯那、摩诃俱郗罗、村陀、离波多等,无量大众,坐佛左右。时彼诸德,以苦行故,身无精光,勤体疲劳,形容羸瘦,色不光泽,气力鲜少,唯有筋皮缠裹其形。尔时,输头檀王白佛言:“世尊!今在世尊右边坐者,此等人辈,从何而来得出家也?”
尔时,世尊伸金色臂,向输头檀王,指彼一一诸比丘等,口悉称名而示王言:“此是舍利弗,此是摩诃迦叶,此是优楼频螺迦叶,此是那提迦叶,此是伽耶迦叶,此是优婆斯那,此是离波多,此别离波多,如是等辈,皆是摩伽陀国大姓婆罗门种。”
输头檀王复问佛言:“今在世尊左边坐者,复是何人?从何而来在世尊边而出家也?”佛告王言:“此是摩诃目揵连,此是摩诃迦旃延,此是摩诃俱郗罗,此是摩诃纯陀,诸如是等,亦摩伽陀村邑聚落大姓诸子。”时输头檀王,闻此语已,怅怏不乐,作如是念:“此我子者,真是大姓刹利童子,端正可喜,视者不厌,犹如金像。既是大姓刹利童子,以婆罗门左右围绕,此事非宜。既是刹利大姓童子,还应刹利大姓围绕,此顺其法。”作是念已,为欲成就如是事故,即从坐起,还其宫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