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时世尊,大众围绕,供养恭敬,尊重赞叹。尔时如来熙怡微笑,从其面门放大光明,青黄赤白,名曰大悲,远照十方,上至阿迦腻吒天,下至十八地狱;照提婆达多身,身诸苦痛即得安宁。尔时大众异口同音赞叹如来:“善哉!善哉!世尊!真是大慈!真是大悲!能于怨亲其心平等。提婆达多常怀恶心,毁害如来,而世尊不以为患,愍而哀伤,放大悲光,远照其身。”
如来尔时普告大众而作是言:“提婆达多非适今世而伤害我,过去世时常欲害我。我以慈悲力,因乃得济。”
尔时阿难观察众心咸皆有疑,即从座起,偏袒右肩,右膝着地,胡跪合掌,而白佛言:“世尊!提婆达多过去世时毁害世尊,其事云何?”
佛告阿难:“善听!吾当为汝分别解说。”
佛言:“过去世时,无量千岁,有国名波罗奈。其中有佛出世,号毗婆尸如来.应供.正遍知.明行足.善逝.世间解.无上士.调御丈夫.天人师.佛.世尊。在世教化,满十千岁。灭度之后,正法住世十二千岁。像法灭后,波罗奈王名摩诃罗阇,聪睿仁贤,正法治国,不枉人民。王主六十小国、八百聚落、五百白象。二万夫人了无有子。王自祷祀诸山、河池、树木神祇,满十二年,王第一所重夫人即便有娠;第二夫人亦皆有娠。王甚欢喜,手自供养,床卧饮食皆令细软。至满十月,太子便生,形体端正,妙色庄严,人相具足。第二夫人亦皆生男。王甚欢喜,即召诸臣百官并诸相师婆罗门等,占相吉凶,抱儿示之,便令立字。相师问言:‘此儿生时,有何瑞相?’答言:‘第一太子,其母性行由来弊恶,恚恨妒忌,憍慢自大。从怀子已来,其性调善,和颜悦色,发言含笑;先意问讯,软语利益;慈愍众生,喻如赤子。’相师答言:‘此是儿之福德使母如此。’即便立字,名曰善友太子。第二夫人所生太子者,相师问言:‘其子生时,有何瑞相?’答言:‘其母由来性常调善,先意问讯,发言柔软,可适众心。怀妊已来,其性卒暴,发言粗恶,嫉妒恚痴。’相师答言:‘此是儿之业行使母如是。应当立字,名之恶友太子。’哺乳长大,至年十四。善友太子聪明慈仁,好喜布施,父母偏心爱念,视如眼目。恶友太子其性暴恶,父母憎恶而不憘视;妒嫉于兄,常欲毁害触事;不顺其兄,违逆反戾。
“善友太子导从前后,作倡伎乐,大众围绕。出城观看,见有耕者,垦土出虫,乌随啄吞。善友太子遥见如是,愍而哀伤,生长深宫,未见此事。问左右言:‘此作何物,共相残害?’左右答言:‘太子!所以有国,依于人民;所以有人民者,依因饮食;所以有饮食者,依因耕田,种植五谷,得存性命。’太子念言:‘苦哉!苦哉!’小复前行,见诸男女自共织作,来往顾动,疲劳辛苦。太子问曰:‘此作何物?’左右答言:‘太子!此诸人等纺织,作诸衣服,以遮惭愧,荫覆五形。’太子言:‘此亦劳苦,非一也。’转复前行,见诸人民屠牛驼马,㓟剥猪羊。太子问曰:‘此是何人?’左右答言:‘此诸人等,屠杀卖肉,以自存活,以供衣食。’太子皮毛𥌎动,而作是言:‘怪哉!苦哉!杀者心不忍,强弱相害伤,杀生以养生,积结累劫殃。’转复前行,见诸人众,网鸟饵鱼,枉滥无辜,强弱相陵。太子问言:‘此是何人?名何事耶?’左右答言:‘太子!网鸟捕鱼。如是诸事,以供衣食。’太子闻是语已,悲泪满目:‘世间众生,造诸恶本。众苦不息,忧愁不悦。’即回车还宫。
“王问太子:‘出还何故愁忧如此?’太子具以上事向父王说。王闻是语,语太子言:‘上来诸事未常不有,何足愁耶?’太子言:‘今欲从王求索一愿,王见听不?’王言:‘吾有汝一子,甚爱念之,不逆汝意。’太子言:‘愿欲得父王一切库藏,所有财宝饮食,用施一切。’王言:‘随汝所愿,不逆子意。’
“善友太子即使傍臣开王库藏,以五百大象负载珍宝,出四城门外,宣令国土:‘其有欲得衣被饮食者,恣意自取而去。’善友太子名声远闻八方,一切云集。未久之间,三分用一。时库藏臣即入白王:‘所有库藏,太子已三分用一。王宜思之。’王言:‘此是太子,不敢违逆。’复经少时,诸臣论议:‘所以有国,依因库藏。库藏空竭,国亦虚存。’复往白王:‘所有财宝三分用二。王宜思之。’王言:‘是吾太子,不敢违逆。汝可小稽迟,莫称其心。’
“善友太子欲开库藏。时守藏臣,缘行不在,郑重追逐,差互不遇。善友太子言:‘此小人者,何敢违逆我意?当是父王教耳。夫孝子者,不应倾竭父母库藏。我今应当自求财宝,给足众生。我若不能给足一切众生衣被饮食,称意与者,云何名为大王太子?’即集诸臣百官共论议言:‘夫求财利,何业最胜?’中有第一大臣言:‘世间求利,莫先耕田者,种一万倍。’复有一大臣言:‘世间求利,莫先畜养众生,放牧滋息,其利最大。’复有一大臣言:‘世间求利,莫先入海采取妙宝。若得摩尼宝珠者,便能称意给足一切众生。’善友太子言:‘唯此为快耳。’即入宫中,上白父王:‘子今欲入大海,采取妙宝。’王闻此语,譬如人噎,亦不得咽,又不得吐,语太子言:‘国是汝有,库藏珍宝随意取用,何为方复自入大海?汝为吾子,生长深宫,卧则帏帐,食则恣口。今者远涉涂路,饥渴寒暑,谁得知者?又复大海之中,众难非一,或有恶鬼毒龙;湍浪猛风,洄波涌澓;水泡之山,摩竭大鱼。往者千万,达者一二。汝今云何欲入大海?吾不听汝。’善友太子即便五体投地,四布手足而作是言:‘父母若不听我入大海者,我当舍命于此,终不起也。’
“尔时大王及诸夫人见是事已,目不暂舍,即前劝谏太子:‘汝可起饮食。’太子言:‘若不听我入大海者,终不饮食。’王与夫人愁忧苦恼;左右啼泣,忧苦懊恼,愁闷躄地。如是乃至一日不饮不食,二日三日至到六日。父母忧愁,畏其不济。七日即前,呜抱手足,善言诱喻:‘可起饮食。此假食身,依因饮食,而得存立。不饮食者,汝命不济。’太子言:‘父母若不听许者,必没于此,终不起也。’
“尔时第一夫人便白王言:‘如子心意难可倾动,不可违戾,何忍当见此子舍命于此?愿大王垂慈,听入大海,故当万有一冀。今不听者,必丧于此。’王不忍拒,而便听许。
“尔时,善友太子即起欢喜,头面礼父王足。左右夫人及诸婇女百千万人,互相问言:‘善友太子今者,为死活耶?’答言:‘太子今者已起,欢喜饮食。’王问太子:‘汝殷勤欲入大海,何所作为?’答言:‘大王!欲取摩尼大宝,给足一切众生所须。’
“尔时大王即遍宣令:‘谁欲入海?若往还者,七世衣食珍宝无所乏少。吾当供给道路船乘所须。善友太子亦欲入海采取珍妙摩尼宝珠。’众人闻之,欢喜聚集,具五百人,皆言:‘大王!我等今者,随从太子。’
“尔时波罗奈国有一海师,前后数返,入于大海,善知道路,通塞之相。而年八十,两目蒙盲。
“尔时波罗奈大王往导师所,报言:‘导师!吾唯一子,未更出门。劳屈大师入于大海,愿见随从。’尔时导师即举声大哭:‘大王!大海留难,辛苦非一,往者千万,达者一二。大王今者,云何乃能令太子远涉险道?’王报导师:‘为怜愍故,随从听许。’导师言:‘不敢违逆。’尔时善友太子庄严五百人行具,载至大海边。
“尔时其弟恶友太子作是念言:‘善友太子,父母而常偏心爱念。今入大海采取妙宝,若达还者,父母当遗弃于我。’作是念已,往白父母:‘今我亦欲随从善友,入海采取妙宝。’父母闻已,答言:‘随意。道路急难之时,兄弟相随,必相救护。’
“至大海已,以七铁锁锁其船舫,停住七日。至日初出时,善友太子击鼓唱令:‘汝等诸人,谁欲入海?入者默然。若当恋着父母、兄弟、妇儿、阎浮提乐者,从此还归,莫为我故。所以者何?大海之中,留难非一,往者千万,达者一二。’如是唱令,大众默然。即断一锁,举着船上。日日唱令,至第七日,即断七锁,举着船上,望风举帆。以太子慈心福德力故,无诸留难,得至海洲,至珍宝山。到宝所已,善友太子即便击鼓宣令:‘诸人当知道路悬远。汝等诸人速载珍宝,极停七日。’复作是言:‘此宝甚重,阎浮提中亦无所直。莫大重载,船舫沉没,不达所至;莫大轻取,道路悬远,不补劳苦。’装束已讫,与诸人别,而作是言:‘汝等于是善安隐归。吾方欲前进,采摩尼宝珠。’
“尔时善友太子与盲导师即前进路,行一七日,水齐到膝。复更前行一七,水齐到颈。前进一七,浮而得渡。即到海处,其地纯以白银为沙。导师问言:‘此地何物?’太子答言:‘其地纯是白银沙。’导师言:‘四望应当有白银山。汝见未耶?’太子言:‘东南方有一白银山现。’导师言:‘此道在此山下。’至彼山已,导师言:‘次应到金沙。’
“尔时导师疲乏,闷绝躄地,语太子言:‘我身命者,势不得久,必丧于此。太子于是东行一七,当有金山。从山复更前进一七,其地纯是青莲华。复前行一七,其地纯是红赤莲华。过是华已,应有一七宝城,纯以黄金而为却敌,白银以为楼橹,以赤珊瑚为其障板;车𤦲马瑙杂厕间错,真珠罗网而覆其上;七重堑垒纯绀琉璃——大海龙王所止住处,其龙王耳中有一摩尼如意宝珠。汝往从乞!若得此珠者,能满阎浮提,雨众七宝,衣被、饮食、病瘦医药、音乐倡伎。总要而言:一切众生所须之物,随意能雨,是故名之如意宝珠。太子若得是珠者,必当满汝本愿。’尔时导师作是语已,气绝命终。
“尔时善友太子即前抱持导师,举声悲哭:‘一何薄命,生失我所天!’即以导师,金沙覆上,埋着地中,右绕七匝,顶礼而去。前至金山,过金山已,见青莲华遍布其地,其莲华下有青毒蛇。此蛇有三种毒,所谓啮毒、触毒、气嘘毒。此诸毒蛇以身绕莲华茎,张目喘息而视太子。尔时善友太子即入慈心三昧,以三昧力,即起进路,踏莲华叶而去——时诸毒蛇而不毁伤,以慈心力故——迳至龙王所止住处。其城四边有七重堑,其城堑中满中毒龙,以身共相蟠结,举头交颈,守护城门。
“尔时太子到城门外,见诸毒龙,即慈心念阎浮提一切众生:‘今我此身,若为此毒龙所害者,汝等一切众生皆当失大利益。’尔时太子即举右手,告诸毒龙:‘汝等当知!我今为一切众生,欲见龙王。’
“尔时诸毒龙即开路令太子得过,乃至七重堑守城毒龙。得至城门下,见二玉女纺颇梨缕。太子问曰:‘汝是何人?’答言:‘我是龙王守外门婢。’问已,前入到中门下,见四玉女纺白银缕。太子复问:‘汝是龙王妇耶?’答言:‘非也。是龙王守中门婢耳。’太子问已,前入到内门所,见八玉女纺黄金缕。太子问曰:‘汝是何人?’答言:‘我是龙王守内门婢耳。’太子语言:‘汝为我通大海龙王:“阎浮提波罗奈王善友太子故来相见,今在门下。”’时守门者。即白如是。王闻是语,疑怪所以,作是念言:‘自非福德纯善之人,无由远涉如是险路。’即请入宫,王出奉迎。
“其龙王宫,绀琉璃为地,床座七宝,有种种光明,耀动人目。即请令坐,共相问讯。善友太子因为说法示教利喜,种种教化,赞说施论、戒论、人天之论。时大海龙王心大欢喜:‘远屈涂涉,欲须何物?’太子言:‘大王!阎浮提一切众生为衣财饮食故,受无穷之苦。今欲从王乞左耳中如意摩尼宝珠。’龙王言:‘受我微供一七日,当以奉给。’
“尔时善友太子受龙王请,过七日已,得摩尼宝珠,还阎浮提。时大海龙王使诸龙神飞空送之,得到此岸。见弟恶友,问言:‘汝徒党伴侣今何所在?’答言:‘善友!船舫沉没,一切死尽,唯弟一身。牵持死尸,而得全济一身。财贿一切已尽。’善友答言:‘天下大宝莫先己身。’弟言:‘不尔,人愿富死,不贫而生。何以故知然?弟曾至冢间,闻诸死鬼作如是论。’善友太子其性真直,以实语弟:‘汝虽失宝,亦是闲耳。吾今已得龙王如意摩尼宝珠。’弟言:‘今在何处?’善友答言:‘今在髻中。’弟闻是语,心生嫉妒,忧恚懊恼,作是念言:‘父母而常偏心爱念,今复加得摩尼宝珠。我身今者,父母恶贱甚于瓦砾。’作是念已,白善友言:‘快哉!甚善!得此宝珠。今此险路,宜加守护。’
“尔时善友即解宝珠,与弟恶友而诫敕言:‘汝若疲乏眠卧,我当守护;我若眠卧,汝应守护。’尔时恶友次应守宝珠,其兄眠卧,即起求二干竹刺,刺兄两目,夺珠而去。
“尔时善友即唤其弟恶友:‘此有贼刺我两目,持宝珠去。’而恶友不应。兄便懊恼:‘我弟恶友似为贼所杀。’如是高唱,声动神祇,经久不应。尔时树神即发声言:‘汝弟恶友是汝恶贼,刺汝两目,持宝珠去。汝今唤恶友何为?’善友太子闻是语已,怅然饮气,忧恚苦恼。
“尔时恶友,赍持宝珠,归还本国,与父母相见,白言:‘父母!我身福德而得全济;善友太子与诸徒伴,薄福德故,没水死尽。’父母闻是语已,举声大哭,闷绝躄地,以冷水洒面,良久乃稣。父母语恶友言:‘汝云何乃能持是面来?’恶友闻是语已,心生懊恼,即以宝珠埋着土中。
“尔时善友太子被刺两目,干竹刺着,无人为拔;徘徊宛转,靡知所趣。当时苦恼,大患饥渴,求生不得,求死不得,渐渐前行,到利师跋王国。利师跋王有女,先许与波罗奈王善友太子。利师跋王有一牧人名留承,为利师跋王,放五百牛,随逐水草。
“尔时善友太子坐在道中。尔时牛群垂逼践踏,中有牛王,即以四足骑太子上,令诸牛群皆悉过尽,然后移足,右旋宛转,反顾回头,吐舌舐太子两目,拔出竹刺。
“尔时牧牛人寻后得见,问言:‘汝是何人?’善友即自念言:‘我今不应自陈本末,炳说上事,脱令我弟得大苦恼。’答言:‘我是盲乞儿耳。’时放牛人遍体观望,人相有异,语言:‘我家在近,当供养汝。’时牧牛人即将善友还归其家,与种种饮食,诫敕家中男女大小:‘汝等供侍此人如我不异。’如是经一月余日,其家厌患,而作是言:‘家计不丰,云何能常供是盲人。’善友闻是语已,心意怅然。过是夜已至明日旦,白主人言:‘我今欲去。’主人报言:‘有何不适,而欲舍我去?’善友答言:‘客主之义,势不得久。’善友言:‘汝若爱念我者,为我作一鸣筝。送我着多人民处,大城聚落。’
“尔时主人即随意供给,送到利师跋城多人众处,安隐还归。善友善巧弹筝,其音和雅,悦可众心。一切大众皆共供给饮食,乃至充足利师跋道上五百乞儿,皆得饱满。时国王有一果园,其园茂盛,常患鸟雀。时守园监语善友言:‘为我防护鸟雀,我当好相供给。’善友答言:‘我无两目,云何能为汝驱驰鸟雀耶?’守园监言:‘我有方便。我以绳结诸树头,安施铜铃。汝坐树下,闻鸟雀声,牵挽绳头。’善友答言:‘如是我能。’将至树下,安隐住已,即舍而去。善友防护鸟雀,兼复弹筝以自娱乐。时利师跋王女将诸侍从入园观看,见此盲人,即往其所,问言:‘汝是何人?’答言:‘盲乞人耳。’王女见已,心生爱念,不能舍离。王复遣使,往唤其女。女言:‘不去。为我送食。’共此盲人饮食讫竟,白大王言:‘王今持我与此盲人,甚适我愿。’王言:‘汝鬼魅所著,颠狂心乱,云何共是盲人共居?汝不知耶?父母先以汝许与波罗奈王善友太子。善友今者,入海未还。汝今云何为乞人作妇?’女言:‘虽尔,乃至舍命,终不舍离。’王闻是语,不能拒逆。即遣使者,将盲人来,闭着静室。
“尔时王女往盲人所,语言:‘知不?我今欲共汝作夫妇。’善友报言:‘汝是谁家女,欲为我妇?’答言:‘我是利师跋王女。’善友报言:‘汝是王女,我是乞人,云何能相恭敬?’妇言:‘我当尽心供奉于汝,不逆汝意。’如是经九十日,其妇小事出行,不白其夫,良久乃还。善友责数:‘汝私出外,而不白我。何处行还?’妇言:‘我不私行。’婿言:‘私与不私,谁当知汝?’其妇懊恼,啼泪满目,即自咒誓:‘我若私行,令汝两目始终不差;若不尔者,使汝一目平复如故。’作是愿已,其夫一眼目𥇒𥌎动,平复如故,睛光晃晃,喻如流星,视瞻清彻,得见其妇。妇言:‘何如?汝信我不?’善友含笑。妇言:‘汝不识恩养。我是大国王女,汝是小人,而我尽心供事于汝,而不体信。’婿言:‘汝识我不?’答言:‘我识汝,是乞人。’婿言:‘非也,我是波罗奈王善友太子。’妇言:‘汝大愚痴人,云何乃发是言?波罗奈王善友太子入海未还,汝今云何言是其人?此妄言耳。吾不信也。’善友言:‘我从生来,未曾妄语。’妇言:‘虚之与实,谁当信之?’婿言:‘我若妄语,欺诳汝者,使我一目永不得愈。若实语者,使我一目平复如故,令汝得见。’作是念已,即如所誓,睛光耀动,如本不异。
“善友太子两目平复,面首端正,人相具足,妙色超绝,世无有比。其妇见已,心生欢喜,如蒙贤圣,遍体瞻视,目不暂舍。即入宫中,白父王言:‘今我夫者,即是善友太子。’王言:‘痴人颠狂,鬼魅所著,而作是言。善友太子入海未还,汝今云何名是乞人为太子也?’女言:‘不也。若不信者,可一视之。’王即往看,见已便识是善友太子,即怀恐怖而作是言:‘波罗奈王若闻此事,嫌我不少。’即前忏谢善友太子:‘我实不知。’太子言:‘无苦。为我饷致,给与此牧牛人。’利师跋王即以金银、珍宝、衣被、饮食,并与所放五百头牛。其人欢喜,称善无量:‘善友太子,而我未有几许恩分,而能报我如是财贿。’时放牛人于大众中高声唱言:‘夫阴施阳报,布施之事,果报弘广。’尔时无量大众心生欢喜,皆发施心,赈济一切,求佛为本。虚空神天赞叹其人,遂成其言,如是如是。
“尔时善友太子未入大海在宫殿时,养一白雁,衣被饮食,行住坐卧,而常共俱。尔时夫人往到其所,报其雁言:‘太子在时,常共汝俱。今入大海未还,生死未分,而我不能得知定实。汝今云何不感念太子?’雁闻是语,悲鸣宛转,啼泪满目,报言:‘大王夫人!欲使求觅太子者,不敢违命。’尔时夫人手自作书,系其雁颈。其雁音响问太子大海所在,身升虚空,飞翔宛转而去。夫人见已,心生恃赖:‘今者此雁,其必定得我子死活定实消息。’飞至大海,经过周遍,求觅不见。次第往到利师跋国,遥见善友太子在宫殿前。其雁𣫍身,拥翅往趣,到已悲鸣欢喜。太子即取母书,头顶礼敬,发封披读,即知父母昼夜悲哭,追念太子,两目失明。
“尔时太子即作手书,具以上事向父母说。复以书系其雁颈,其雁欢喜,还波罗奈。父母得太子书,欢喜踊跃,称善无量,具知太子为弟恶友之所危害,夺取宝珠,苦恼无量。父母寻时杻械恶友手脚,枷锁颈项,闭着牢狱。遣使往告利师䟦王:‘汝今云何拥遮太子,令我忧苦?’利师䟦王闻是语已,心生恐怖,即严服太子,送着界上。太子遣使往白利师䟦王:‘善友从大海归。尔时利师䟦王作倡伎乐,前后导从,扫洒烧香,悬缯幡盖,捶钟鸣鼓,远迎太子,还至宫中,以女娉之,遣送往诣波罗奈国。’父母闻太子归,欢喜无量,乘大名象,作倡伎乐,扫洒烧香,悬缯幡盖,远迎太子。国上人民,男夫女妇,闻太子入于大海,安隐还归,欢喜无量,亦皆出迎。善友太子前为父母头面礼足。王与夫人目瞑,不见太子形容,以手扪摸:‘汝是我子善友非耶?父母念汝,忧苦如是。’太子问讯父母起居讫竟,举手高声报谢诸小国王及诸群臣国土人民一切大众,而作是言:‘苦屈大众,从是还归。’善友太子白父王言:‘我弟恶友今在何处?’王言:‘汝不须问讯。如是恶人,今在牢狱,不可放也。’善友太子言:‘愿放恶友,得与相见。’如是言至三,王不忍拒,便开狱门。
“尔时恶友手脚杻械颈项枷锁,往见善友。兄见如是,上白父母:‘为弟脱于枷锁。’脱枷锁已,即前抱持,善言诱喻,软语问讯:‘汝极劳苦耶?汝持我宝珠,今在何处?’如是至三,而方报言:‘在彼土中。’善友太子还得宝珠,往父母前,跪烧妙香,即咒誓言:‘此宝珠是如意宝者,令我父母两目明净如故。’作是愿已,寻时平复。父母得见其子,欢喜踊跃,庆幸无量。
“尔时善友太子于月十五日朝,净自澡浴,着鲜净衣,烧妙宝香。于高楼观上,手捉香炉,头面顶礼摩尼宝珠,立誓愿言:‘我为阎浮提一切众生故,忍太辛苦,求是宝珠。’尔时东方有大风起,吹去云雾,虚空之中皎然明净,并阎浮提所有粪秽、大小便利、灰土、草莽,凉风动已,皆令清净。以珠威德,于阎浮提遍雨成熟自然粳米,香甘软细,色味具足,沟渠盈满,积至于膝;次雨名衣、上服、珠环、钗钏;次雨金银七宝,众妙伎乐。举要言之,一切众生所须乐具,皆悉充足。菩萨修大慈悲,行檀波罗蜜,给足众生一切乐具,其事如是。”
佛告阿难:“尔时波罗奈大王者,今现我父悦头檀是;尔时母者,今现我母摩耶夫人是;尔时恶友太子者,今提婆达多是;尔时善友太子者,今我身是。阿难!提婆达多过去世时,常怀恶心,毁害于我。而我以忍辱力,常念施恩,因乃得济,况今成佛?”
佛说此法时,无量百千人得须陀洹果乃至阿罗汉果;复有无量百千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;乃至无量百千众生皆发声闻辟支佛心。
阿难白佛言:“当何名此经?云何奉持?”
佛言:“此经名“佛报恩方便给足一切众生”。”
众会闻经,欢喜作礼而去。
复次,提婆达多虽复随佛出家,嫉妒情深,规望利养。虽复能多读诵六万香象经,而不能免阿鼻地狱罪。是人与阿阇世王共为亲善,心相爱念,信用其言。时提婆达多报阿阇世王言:“汝可作新王,我亦欲作新佛。”阿阇世报言:“此事不然。父王存在。”提婆达多言:“汝应除之;我亦欲灭佛。然后新王、新佛教化众生,不亦快乎?”
时阿阇世即随其言,断父王命,王波罗奈国。提婆达多报阿阇世王言:“我欲毁害如来。”阿阇世言:“如来有大神力,豫知人之所念,汝今云何乃能加害?如来兼有诸大弟子——舍利弗、大目揵连、钦婆罗、阿㝹楼驮等。”提婆达多报阿阇世言:“王今助我。”阿阇世言:“何所作为?”答言:“大王!当立制限,不听施诸比丘衣被饮食。”阿阇世王遍宣令言:“若有施诸比丘衣被饮食者,当断汝手足。”是诸大弟子一切大众共佛住耆阇崛山,次第乞食,了不能得,一日乃至七日。舍利弗诸大弟子等皆以神力,而往诸方求衣乞食。
时提婆达多白阿阇世王言:“佛诸大弟子等,今皆不在。如来单独一身。王可遣信,往请如来。若入宫城,即当以酒饮五百大恶黑象,极令奔醉。佛若受请来入城者,当放大醉象,而踏杀之。”
时阿阇世王遣使往请如来。佛与五百阿罗汉即受王请,前入王舍城。尔时阿阇世王即放五百醉象,奔逸搪揬,树木摧折,墙壁崩倒,哮吓大吼,向于如来。时五百阿罗汉皆大恐怖,踊在空中,徘徊佛上。尔时阿难围绕如来,恐怖不能得去。尔时如来以慈悲力,即举右手,于五指头出五师子,开口哮吼,五百醉象恐怖躄地。尔时如来,大众围绕,前入王宫。时阿阇世王即出奉迎,请佛令坐;佛即坐已,求哀忏悔,白佛言:“世尊!非是我过,提婆达多耳。”
佛告大王:“我亦知之。提婆达多常欲毁害,非适今也。过去世时亦常欲毁害我。我以慈悲力,乃能得济。”
尔时阿阇世王叉手,前白佛言:“世尊!提婆达多过去世时毁害如来,其事云何?”
佛言:“谛听!吾当为汝分别解说。乃往过去不可计劫,有大国王憘食雁肉,使一猎师常网捕雁。时有五百群雁从北方来,飞空南过,中有雁王堕落网中。尔时猎师心大欢喜,即出草庵,欲取杀之。时有一雁,悲鸣吐血,徘徊不去。尔时猎师弯弓欲射,不避弓矢,目不暂舍,即鼓两翅,来投雁王。五百群雁,徘徊虚空,亦复不去。尔时猎师见此一雁,悲鸣吐血,顾恋如是。尔时猎师作是念言:‘鸟兽尚能共相恋慕,不惜身命,其事如是。我今当以何心,而杀是雁王?’寻时开网,放使令去。尔时一雁悲鸣欢喜,鼓翅随逐,五百群雁,前后围绕,飞空而去。尔时猎师即白大王:‘网得一雁王,应送王厨,供办饮食。而见一雁,悲鸣吐血,不避弓矢,徘徊不去。时念此雁,寻放雁王,五百随从,前后围绕,飞空而去。’尔时大王闻是语已,心意惨然,寻发慈心:‘鸟兽共相爱念,护惜他命,其事如是。’尔时大王即断雁肉,誓不复捕。
“大王!当知尔时王者,今大王身是;尔时猎师者,今提婆达多是;尔时一雁悲鸣吐血者,今阿难是;尔时五百群雁者,今五百阿罗汉是;尔时雁王者,今我身是。
“尔时阿难心生顾恋,如本不异;尔时五百阿罗汉飞腾虚空,亦如本不异;尔时提婆达多常欲毁害于我,我以慈悲力故,因乃得济。”
说是法时,无量百千人或得初果乃至四果,或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乃至声闻、辟支佛心。
“复次,提婆达多恶心不息,而作是念:‘我今应当长养十指爪甲,极令长利,于爪甲下涂以毒药。往如来所,头面接足礼时,我当以十指甲抓足趺上,毒药入体,其必丧命。’作是念已,如所思惟,往如来所,头面作礼,以手接足。尔时毒药变成甘露,于如来身竟无所为。
“复次,提婆达多既不果愿,复作是念:‘如来今者坐耆阇崛山下。我今应当上山,头顶上排山上石下,断其命根。’作是念已,上山排石,伤佛足指。我慈悲心,怨亲同等。
“复次,提婆达多,过去久远不可计劫,尔时有佛,出兴于世,号曰应现如来.应供.正遍知.明行足.善逝.世间解.无上士.调御丈夫.天人师.佛.世尊。佛灭度后,于像法中,有一坐禅比丘,独住林中。尔时比丘尝患虮虱,即便共虱而作约言:‘我若坐禅,汝宜默然隐身寂住。’其虱如法。于后一时,有一土蚤来至虱边,问言:‘汝云何身体肌肉肥盛?’虱言:‘我所依主人常修禅定,教我饮食时节。我如法饮食故,所以身体鲜肥。’蚤言:‘我亦欲修习其法。’虱言:‘能尔随意。’尔时比丘寻便坐禅。尔时土蚤闻血肉香,即便食啖。
“尔时比丘心生苦恼,即便脱衣,以火烧之。”
佛言:“尔时坐禅比丘者,今迦叶佛是;尔时土蚤者,今提婆达多是;尔时虱者,今我身是。提婆达多为利养故,毁害于我。乃至今日成佛,亦为利养,出佛身血,生入地狱。提婆达多常怀恶心,毁害如来,若说其事,穷劫不尽,而如来常以慈悲力,愍而哀伤。我以值遇提婆达多故,速得成佛,念其恩故,常垂慈愍。”
尔时如来即遣阿难往到地狱,问讯提婆达多:“苦可忍不?”
尔时阿难受如来教,至地狱门外,问牛头阿傍言:“为我唤提婆达多。”
牛头阿傍言:“汝问何佛提婆达多?过去诸佛皆有提婆达多。”
阿难言:“我唤释迦牟尼佛提婆达多。”尔时牛头阿傍即语提婆达多:“阿难在外,欲得相见。”
提婆达多即言:“善来阿难!如来犹能怜念于我耶?”
阿难言:“如来遣我问讯,苦痛可堪忍不?”
提婆达多言:“我处阿鼻地狱,犹如比丘入三禅乐。”
佛言:“菩萨摩诃萨修大方便,引接众生。其受生死无量大苦,不以为患。若有人言提婆达多实是恶人,入阿鼻狱者,无有是处。”如来尔时即为大众显发提婆达多微密妙行大方便。
时无量百千菩萨得无生法忍;无量百千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;无量百千人得须陀洹果乃至阿罗汉道。虚空神天雨众天华,遍覆大众,作天伎乐,放大光明,赞言:“善哉!如来所说法,未曾有也。”
一切大众闻佛说法,头面作礼,欢喜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