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如是:
一时佛在罗阅祇竹园精舍,与大比丘僧五百人俱。世尊晨旦着衣持钵,与五百比丘僧及阿难围绕,共入罗阅祇城乞食,家家遍至。见此里中,有破刚木者,有一片木,长尺二,迸在一边,于佛前立。佛便心念:“此是宿缘,我自作是,自当受之。”众人闻见,皆共聚观,大众见之,惊愕失声。佛复心念:“今当现偿宿缘,使众人见,信解殃对,不敢造恶。”
佛便踊在虚空,去地一刃,木枪逐佛,亦高一刃,于佛前立;佛复上二刃、三刃、四刃乃至七刃,枪亦随上七刃;世尊复上高一多罗,枪亦高一多罗;佛复上乃至七多罗,枪亦随上,立于佛前;佛复上高七里,枪亦高七里;佛复上高十里,枪亦如是;佛复上高一由延,枪亦随之;佛复上七由延,枪亦上随之。
佛于空中,化作青石,厚六由延,纵广十二由延,佛于上立,枪便穿石,出在佛前立;佛复于空中,化作水,纵广十二由延,深六由延,于水上立,枪复过水,于佛前立;佛复于空中,化作大火,纵广十二由延,高六由延,于焰上立,枪亦过焰,至佛前立;佛复于空中,化作旋风,纵广十二由延,高六由延,于风上立,枪从傍边斜来,趣佛前立。
佛复上至四天王宫殿中住,枪亦来上,至佛前立。佛复上至三十三天,上壁方一由延琉璃石,佛于上立,枪亦来上,在佛前立。佛去后,四天王相告曰:“佛畏此木枪,枪亦逐不置。”皆共佥然不悦,从三十三天化去。至焰天,焰天化去;至兜率,兜率化去;至涅磨罗他,涅磨罗他化去;至婆罗尼蜜,婆罗尼蜜化去;至梵天;木枪从三十三天,以次来上,乃至梵天,于佛前立。诸天皆相谓曰:“佛畏此枪,舍走,然枪逐不置。”
尔时,世尊与诸梵天说自宿缘法;从梵天还,至婆罗尼蜜;婆罗尼蜜,下至涅摩罗他;涅摩罗他,下至兜率;兜率,下至焰天;焰天,下至三十三天;三十三天,下至四天王;四天王,下还至罗阅祇;所过诸天,皆为说宿缘法,枪亦复从上下至罗阅祇,佛亦为罗阅祇人说宿缘法。
佛与比丘僧出罗阅祇城,枪亦寻佛后,国人尽逐佛出城。佛问众人:“汝等欲何至?”
众人答曰:“欲随如来,看此因缘。”
佛语众人:“各自还归,如来自知时节。”
阿难问佛:“如来!何以遣众人还?”
佛语阿难:“若众人见我偿此缘者,皆当盟死堕地。”阿难便默。
世尊即还竹园僧伽蓝,自处己房,敕诸比丘:“各自还房。”各受教还房。
阿难问佛:“我当云何?”
佛语阿难:“汝亦还房。”阿难即还。
佛便心念:“是缘我宿自造,必当偿之。”即取大衣,四叠襞之,还坐本座。佛便展右足,木枪便从足趺上下入,彻过入地,地深六万八千由延;过此地至水,水深亦六万八千由延;过水至火,火高六万八千由延;至火乃燋。当尔时,地六反震动。阿难、诸比丘,各自心念:“今此地动,枪必刺佛脚也。”
佛被刺已,苦痛、辛痛、疼痛、断气痛。阿难即至佛所,见佛脚枪刺疮,便闷死倒地。佛便以水洒阿难,阿难乃起。起已,礼佛足、摩拭佛足、呜佛足,涕泣堕泪曰:“佛以是脚,行至树下降魔,上至三十三天,为母说法。世尊金刚之身,作何因缘,为此小木所害乃尔?”
佛语阿难:“且止,勿忧涕泣。世间因缘,轮转生死,有是苦患。”
阿难问佛:“今者,疮痛增损何如?”
佛语阿难:“渐渐有降。”
舍利弗将诸比丘僧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礼已,一面住。舍利弗问佛:“不审疮痛,增损云何?”
佛报舍利弗:“疮痛渐渐有损。”
尔时,比丘众中,漏未尽者,见此疮,皆悲唤号泣曰:“世尊大悲,无物不济,而云何有此痛缘也?”
佛语此等比丘:“且止,莫涕。我乃先世自造此缘,要当受之,无可逃避处。此对亦非父作、亦非母作、亦非王作、亦非天作、亦非沙门、婆罗门所作,本我自造,今自受之。”诸漏尽神通者,各自默然思惟佛往日曾所说偈曰:
“世人所作行,或作善恶事,
此行还归身,终不朽败亡。”
耆婆闻佛为木枪所刺,涕泣至阿阇世王所。阿阇世王曰:“卿何以涕泣?”
耆婆答曰:“我闻佛为木枪刺脚,是以涕耳。”
阿阇世王闻此语,便从床上,闷死堕地,良久乃稣。举宫内外,咸皆惊怖。王起涕泣,敕诸臣曰:“速疾严驾,欲至佛所。”诸臣受教,即便严驾,白王曰:“严驾已讫。”王即便上车,出罗阅祇城。
城内四姓宗族、清信士女,闻佛为木枪所刺,王与弟耆婆,及此人众,百千围绕,共至佛所。下车、脱冠、解剑、退盖,步进诣佛。佛右胁侧卧,王礼佛已,手捉佛足,摩抆、口呜,自称国号姓名曰:“摩竭王阿阇世,问讯世尊,疮痛宁有小损不?”
佛报阿阇世:“当使大王,常得安隐,长寿无病。王当治以正法,莫行非法。”佛便命王使坐,王即就座。
王问佛言:“我从如来所闻,佛身金刚,不可毁坏。不审今者,何为此木枪所刺耶?”
佛告王曰:“一切诸法,皆为缘对所坏。我身虽是金刚,非木枪能坏,宿对所坏。”
于是,世尊即说颂曰:
“世人所为作,各自见其行,
行善得善报,行恶得恶报。
“是故,大王!当学舍恶、从善。愚騃不学问,未识真道者,戏笑轻作罪,后当号泣受。是故,大王!不可以戏笑作罪,王当学如是。”
王语耆婆:“汝合好药,洗疮咒治,必令时差。”
耆婆曰:“诺。”耆婆即便礼佛、洗足、着生肌药已,复读止痛咒。耆婆出百千价㲲,用裹佛足,以手摩足,以口呜之曰:“愿佛老寿,此患早除。一切众生,长夜之苦,亦得解脱。”即起礼佛,于一面住。
佛于是为阿阇世王、一切众会故,说四谛法:“何谓四谛?苦谛、苦习谛、苦尽谛、苦尽道谛,是为四谛。”说是时,六十比丘,得漏尽、意解;万一千人,得法眼净。
王于是辞曰:“国事多故,欲还请辞。”
佛言:“可,宜知是时。”
王即起,稽首佛足,绕三匝而归。诸众亦各礼佛,绕三匝而还。
于是暮,夜半,有七天人,人人能出百种音声,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绕床一匝而立。一天白佛:“瞿昙沙门!如师子受疮,能忍苦痛,不告他人。”
一天又曰:“瞿昙沙门!如象受疮,能忍苦痛,不语他人。”
一天复曰:“瞿昙沙门!如犎牛号时,亦不觉苦痛。”
一天复曰:“瞿昙沙门!如水牛号时,亦不觉痛。”
一天复曰:“瞿昙沙门!如八臂天王受疮,能忍苦痛。”
一天复曰:“瞿昙沙门!如宝马不觉苦痛。”
一天复曰:“瞿昙沙门!审谛清净,不觉苦痛。”
第一天曰:“佛!人中师子、人中象、人中犎牛、人中水牛、人中八臂天王、人中宝马、人中审谛清净,世尊如此等,能忍苦痛。此辈愚耐痛,世尊以慧耐。不如外学、梵志,已过中年,懈废取妇,故望度苦,无由得度。何以故?不能究竟故也。如来法中,清净究竟,断诸爱欲,灭尽涅槃,如此乃度三界秽海也。何以故?是辈心意正定,从四谛求涅槃故也。”
天于是以偈颂曰:
“凶犷难降伏,痴疑无定智,
志荒处野露,不度生死渊。
定智除凶愚,调意众缚解,
志寂无狂惑,是度生死海。”
于是,天说偈已,佛默然可之。诸天见佛默然,知为可意,即稽首佛足,绕三匝已,忽然化去。
至清旦,佛语舍利弗:“往昔无数阿僧祇劫前,尔时,有两部贾客,各有五百人,在波罗㮈国,各撰合资财,欲严船渡海。装捒已讫,解系张帆,便引而去。乘风径往,即至宝渚。渚上丰饶,多有衣被、饮食、床卧、坐具,及妙婇女,种种杂宝,无物不有。一部贾客主语众人曰:‘我等以资财故,勤身苦体,渡海至此,所求已获,今当住此,以五乐自娱。’第二萨薄告其部众:‘此间虽饶众宝、五乐、婇女、衣食无乏,不当于此久住。’
“是时,于虚空中,有天女慈愍此辈贾客,欲使从心所愿,多得财宝,无为还归,便于空中,语众贾人曰:‘此间虽有财宝、五乐、婇女、衣被、饮食,不足久住,当早还去。何以故?却后七日,此地皆当没水。’语讫化去。复有魔天女,意欲使此贾客于此没尽,不得还归,于空中告曰:‘卿等不足严驾欲还去,此间快乐,极可娱乐。此地初无水至,设当有水至此,此之众宝、饮食、衣被、婇女、五乐,何由而有?前天所说,水当没此,皆是虚妄,不足信之。’说已化去。
“第一萨薄闻天女语已,敕其部众:‘卿等勿复严驾欲得还去,莫信前天所说,此是虚妄耳。此间快乐,五欲无乏,阎浮勤苦,正欲求此,今已得之,何缘复去?’第二萨薄还告其众:‘卿等莫贪五乐,于此久住。却后七日,水当满此,速疾市买,装驾治船。前天所说,至诚不虚。设七日无水,犹当治严还去,岂可舍本父、母、妻子乎?若当却后七日,水不至者,便当于此五乐自娱,然后徐归。若水审来,如前天所说者,治严已竟,去复何难?’”
佛语舍利弗:“却后七日,如前天所言,水满其地。于时,第二萨薄,先已严办,水至之日,所将部众,即得上船;第一萨薄,先不治严,水至之日,与治严者争船,船主护之,不令得前,便着铠持杖,共相格战。第二萨薄于船上,以鋑(粗官反)鉾鋑第一萨薄脚,彻过,即便命终。”
佛语舍利弗:“汝知第一萨薄者不?则地婆达兜是;第二萨薄,以鉾鋑第一萨薄者,则我身是;尔时,第一贾客,众五百人者,则今地婆达兜五百弟子是;尔时,第二贾客,五百众者,则今五百罗汉是;尔时,第一天女者,则舍利弗是;尔时,第二天女,则今名满月比丘,婆罗门弟子是。”
佛语舍利弗:“我往昔作萨薄,贪财分死渡海,与彼争船,以鋑鉾鋑彼萨薄脚。以是因缘,无数千岁,经地狱苦;于地狱中,无数千过,为鋑鉾所刺;无数千岁,堕畜生中,为人所射;无数千岁,在饿鬼中,上铁锥树上。今虽得如来金刚之身,以是余殃故,今为木枪所刺。”
尔时,世尊说宿缘偈曰:
“先世作萨薄,乘船行渡海。
两贾共争船,以鉾鋑彼脚。
以是因缘故,地狱受鋑苦,
为畜常被射,饿鬼上锥树。
今已成佛道,愍念众生故,
虽得金刚身,不免于木枪。
因缘终不灭,亦不着虚空。
当护三因缘,莫犯身、口、意。
今我成尊佛,得为三界将,
阿耨大泉中,自说先世缘。”
佛语舍利弗:“汝观如来,众恶已尽、诸善普备,诸天、龙、神、帝王、臣民、一切众生,皆欲度之,犹不免此对,况复愚冥、未得道者?是故,舍利弗!当护身、口、意,莫犯是三事。舍利弗!汝等当学如是。”
佛说是已,舍利弗欢喜受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