尔时世尊,从其面门放种种色光普照四众,光明照已,纯陀长者便疾奉施如来大众最后供养。尔时纯陀与诸眷属得大欢喜举声叹曰:“哀哉希有,供养如来难复再遇。”即以种种众宝之钵,盛上味饭持来向佛。当于尔时有大威神天而遮其前,谓纯陀言:“勿便供养,愿令我等复得须臾瞻睹如来。”尔时世尊复放光明照彼天子,时彼天神承佛圣旨听纯陀前。尔时天人及诸众生种种杂类,各异音声内怀悲感哀声动地,与纯陀俱供佛及僧,奉施最后檀波罗蜜。
尔时世尊欲令比丘比丘尼及诸众会知时到故,复放光明悉照众会。时诸比丘知时已至,各整威仪执持应器如受施法。纯陀长者为佛及僧布置种种众宝床座,悬缯幡盖香华璎珞。尔时三千大千世界庄严殊妙,犹如西方极乐国土。纯陀长者住于佛前,忧悲怅怏重白佛言:“唯愿世尊犹可哀愍,住寿一劫若过一劫。”
佛告纯陀:“汝欲令我久住世者,宜知是时,当疾供设最后檀波罗蜜。”
纯陀白佛:“唯然,世尊!”
尔时一切众生异类天人菩萨同声唱言:“奇哉纯陀!为最后施;奇哉纯陀!为极大施;然今我等所设供具,于兹便成无用之物。”各各叹恨愁忧苦恼。
尔时世尊,自身毛孔一一皆出无量化佛,一一皆有比丘眷属,应彼一切令得供养,时诸众生皆大欢喜。尔时纯陀所设供具承佛威神,诸来大会皆得充足。纯陀欢喜而自念言:“今日如来一切大众,皆悉受我最后供养,然后如来当般泥洹。”其余众生亦作是念:“今日如来与诸大众,受我最后饭食供养,然后泥洹不受余请。”是时坚固林侧其地狭小,以佛神力故,如针锋处皆有无量诸佛,及其眷属于中坐食。
尔时天人阿修罗众,皆大悲叹而作是言:“今日如来受我最后饭食供养当般泥洹。我等复当何所奉事?哀哉我等孤无荫护。”
尔时世尊,即为一切而说偈言:
汝等莫悲叹,诸佛法应尔;
虽曰为泥洹,亦未究竟尽。
如来常住法,永处最安隐;
诸有狐疑者,谛听我今说。
我已离食想,身无饥渴患;
我今当为汝,说其随喜法;
令一切众生,得安隐快乐。
诸佛如来性,真实常住法;
今汝等闻已,当勤方便修。
如乌及鸱鸟,其性甚相违;
能令同群游,止宿相娱乐。
如来视一切,犹若罗睺罗;
应当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能令盛毒蛇,兔罗同其穴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能令伊兰树,同百叶华香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能令迦留果,味同耽摩罗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能令一阐提,悉成平等觉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若一切众生,一时成佛道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假使蚊蚋水,浸坏此大地;
百川皆流溢,大海悉盈满;
如来舍慈悲,永入于泥洹。
汝等诸众生,深乐正法故;
谓如来永灭,忧悲而愁叹;
从今于如来,莫念非常想。
当知如来性,长存不变易;
法僧亦复然,皆非磨灭法。
“如是,善男子!此三法者常住不变真谛之言,一切众生遭诸恐怖,此真谛说能令安隐;欲度一切险难旷野,此真谛说能令得度;此真谛说能令枯树更生华叶。若此四众闻是三法常住随喜说者,设未发意不乐向者,斯等皆为菩提之因。三法常住,是为如来最妙随喜诚谛之说。若比丘比丘尼能为一切众生解说三法常住,当知是等堪受一切罗汉供养;若异此者则不堪受。乃至一切旃陀罗等,乐闻如来随喜说者,亦复得离诸忧恐怖。”
尔时天人阿修罗等,闻说如来为常住法,心得欢喜,心得柔软,心得真实,心离阴盖,心得清净,颜貌怡悦如莲华敷,散诸天华烧众名香,鼓天伎乐供养如来及比丘僧。
尔时世尊告迦叶言:“善男子!汝见何等希有之事?”
迦叶菩萨白佛言:“唯然,世尊!我见奇特未曾有事,见一切诸天人民阿修罗等设供具者,各得如来与诸大众受其饮食;又见是中其地狭小容诸如来大众床座,一针锋处乃有无量诸佛眷属,而受供食说随喜偈,彼诸众生各不相知,而谓如来独受我请;而今世尊与诸大众哀愍纯陀,受彼最后檀波罗蜜,佛神力故令此大众皆得满足,然其世尊实不揣食;唯诸菩萨摩诃萨,文殊师利法王子等人中之雄,能知如来方便现化,为此奇特未曾有事,声闻缘觉所不能知。甚奇,世尊!无数无量如来常法。”
尔时世尊告纯陀言:“汝见奇特未曾有不?”
纯陀白佛:“唯然已见,向见如来三十二相.八十种好庄严其身。如是如来无量无数,与诸菩萨眷属围绕,今见世尊真实之身,独处大众犹如药树,与诸菩萨前后围绕。”
佛告纯陀:“向者诸佛皆是现化,哀愍安乐一切众生开其意故,令彼功德不可得尽作此现化,而诸众生悉不能知。唯诸菩萨成就无量菩萨功德,人中之雄,能知如来方便现化。汝今纯陀,亦复成就菩萨功德十地之行。”
纯陀白佛:“如是,世尊!我等皆当修习菩萨一切随喜。”
佛告纯陀:“莫随贪果如余契经。”
纯陀白佛:“诸余契经为非经耶?”
佛告纯陀:“彼说有余。”
纯陀白佛言:“其义云何?”
佛告纯陀:“如我所说:
一切叹布施,无有呵施者;
施犯戒福少,施持戒福增。
“我说是契经,虽叹一切施而施有差降,施犯戒者无毫厘福,布施持戒获其大果不必悉同。”
纯陀白佛:“云何世尊,而说斯偈一切赞叹布施功德?”
佛告纯陀:“除一种人叹一切施。”
纯陀白佛:“除何等人叹一切施?”
佛告纯陀:“除一阐提犯戒谤法,叹一切施。”
纯陀白佛:“何等名为一阐提?”
佛告纯陀:“若比丘.比丘尼.优婆塞.优婆夷,诽谤经法口说恶言永不改悔,于诸经法心无归依,如是等人向一阐提道。若复众生犯四重禁、作无间罪,不自改悔而无惭耻,彼于正法永无护惜,不与护法之人以为知识,于诸善事未曾赞叹。若复邪见无佛法僧,我说斯等向一阐提道。除斯等类,叹一切施。”
纯陀白佛:“何名犯戒?”
佛告纯陀:“犯四重禁、五无间业、诽谤正法。”
纯陀白佛言:“如此重罪有差降耶?”
佛言:“有差降,彼虽犯戒尚服法衣而生惭愧:“咄哉!我今犯斯重罪,何其怪哉造斯大苦。”而怀恐怖生护法心。我当赞叹护诸法者,当复降伏诸非法者,于方等经诸禅三昧方便勤修,若如是者我说斯等为不犯戒。所以者何?如日光出微尘障翳皆悉不现,如是修习此摩诃衍契经日光,无数无量众罪积聚皆悉消灭,是故此经说护法者得大果报。若不尔者,是则名为最大犯戒,若施此等无毫厘福。
“复次,善男子!犯四重禁,能知真实如来之性兴护法心,若施此等所以得大果报者何?譬如有女人国土荒乱,将一婴儿欲至他国,道遇大水泛涨流漫携儿而度水流漂急,不舍其儿母子俱溺;然彼女人曾作大恶,以护子功德命终生天。如是,善男子!犯四重禁、五无间业,深自悔责兴护法心,本作不善获恶之业,以护法故得为福田堪受信施,护法功德亦得大果。”
纯陀白佛言:“世尊!若一阐提还生信心悔过三尊,若人施与得大果不?”
佛告纯陀:“莫作是语,譬如有人食庵罗果,并取其核坏而食之,持彼空核种着地中,虽复溉灌终不得生。彼一阐提亦复如是,坏善种子欲令改悔生其善心,无有是处,是故名为一阐提也。布施持戒得大果者,果亦不同。所以者何?布施声闻及辟支佛,所得果报皆有差别,唯施如来获最上果。是故说言,非一切施得大果报。”
纯陀白佛言:“何故世尊而说此偈?”
佛告纯陀:“有因有缘。时王舍城有不信优婆塞奉事尼揵,而来问我布施之义,我摄彼故为说斯偈。当知如来方便密说为菩萨故,非是一切悉能了知。是故菩萨人中之雄,当于如来有余说中分别其义,降伏一切诸犯戒人,如除稊稗害善苗者。复次,善男子!如我所说偈:
一切江河必回曲,一切丛林必树木;
一切女人必谄伪,一切大力必安乐。
尔时文殊师利即从坐起,整衣服为佛作礼,而说偈言:
非一切河必回曲,非一切林必树木;
非悉女人心谄伪,非为大力悉安乐。
“如是世尊略说法门非决定说。所以者何?此三千世界中阎浮提外余阎浮提,有正直河,其直如绳,从其西海直至东海,如《方等》、《阿含》中说,是则如来有余之说。一切丛林必树木亦有余说。所以者何?林有二种?亦有金银琉璃宝树之林。一切女人必谄伪者亦有余说,有诸女人持戒清净其心质直。一切大力必安乐亦有余说,如来法王最为大力名为安乐,转轮圣王及诸天神,亦名大力而不安乐,是故当知非一切大力皆为安乐,唯有常住非变易法大力泥洹安隐快乐。譬如良医与彼病者醍醐令服,时彼病者请良医言:“更与我药我堪食之。”良师答言:“但食尔许消已更食,若顿食不消或能杀人。”时彼良师实哀病者恐其死故。如是如来慈哀愍伤,欲灭波斯匿王大臣夫人高慢心故,说此偈言:
一切江河必回曲,一切丛林必树木;
一切女人必谄伪,一切大力必安乐。
“当知世尊言无漏失,如此大地可令反覆,如来之言终无有失。是故一切有余无余,皆是如来摄众生故。”
佛言:“善哉!善哉!文殊师利!哀愍一切诸众生故,广说如来有余无余。”
尔时文殊师利复于佛前而说偈言:
于他善随顺,不观作不作;
但自观身行,谛视善不善。
“如是,世尊!说此正法亦复非为究竟之说。所以者何?众邪外道皆向泥犁,然佛世尊教诸弟子皆向泥洹;若生天上此则名为毁誉之说,如是种种不随顺说。云何世尊偈中说言:“于他善随顺?”
尔时佛告文殊师利:“我所以说善随顺者,有因有缘。时阿阇世王害父王已,来诣我所而问我言:“云何世尊,为一切智非一切智耶?若一切智者,提婆达多于百千生中于如来所常怀恶心,云何听使而得出家?”我即为彼而说此偈,于他善随顺。彼阿阇世王有害父罪而不自觉,如来欲使自省己过令其罪轻,是故说言:“但自观身行,谛视善不善。”汝今云何见不随顺?若有持戒修行慈心而观彼过,是则诸佛如来之法,欲令己身及诸众生悉皆安乐,是以应观他作不作,己身亦然,常作是观是我弟子。”
尔时世尊,复语文殊师利言:“如我说偈:
一切皆惧死,莫不畏杖痛;
恕己可为譬,勿杀勿行杖。
尔时文殊师利复于佛前而说偈言:
非一切惧死,一切畏杖痛;
亦不悉喻己,而恕彼众生。
如是,世尊!略说法门亦非究竟。所以者何?如阿罗汉转轮圣王玉女象马大臣之宝,若诸天人及余众生能加害者无有是处,勇士烈女野马兽王持戒比丘,虽有对至而不恐怖,一切皆惧死莫不畏杖痛,是则有余说。又复不可以己喻彼。所以者何?若阿罗汉以己喻彼则为命想,若命想者此非上士,计命想者愚夫邪见向恶趣门。又复罗汉我及众生空无所有,谁死谁杀,起害想者,无有是处。而彼所说我为喻者,为有我喻?为无我喻?若是我喻则为下劣,若无我喻是阿罗汉无有譬喻。然佛世尊,不以无因而妄说法。有王舍城大猎师主,杀生供施,请佛及僧,唯愿哀受。然佛世尊未曾食肉,等视一切如罗睺罗。即为猎师,而说此偈:
当观长寿者,不害众生故;
一切皆惧死,莫不畏杖痛;
恕己可为喻,勿杀勿行杖。
佛言:“善哉!善哉!文殊师利!人中之仙安慰众生,善说如来方便密教。”
尔时文殊师利,复说偈言:
恭敬于父母,增加其供养;
缘斯孝道故,死堕无择狱。
“世尊!此偈说无明恩爱以为父母,众生随顺令其增长造诸恶业,死即当堕无择地狱。”
尔时世尊复告文殊师利:“如我所说偈:
一切因他势力苦,一切己力自在乐;
一切憍慢势暴害,一切贤善人所爱。
文殊师利复说偈言:
非一切因他力苦,亦非己力自在乐;
非一切慢势暴害,非一切贤人所爱。
“此是世尊,略现法门非究竟说。所以者何?如庶民子从师而学,俯仰进止悉由于师,道艺既成永得安乐。如王者子己力自在,不随他教愚闇常苦。所以如来说此偈者,其诸众生为魔所持不得自在,如来为彼而说此偈。是故当知非为一切他力故苦,亦非一切己力故乐。一切憍慢势暴害者,此亦有余说,非一切慢为尽暴害,犹如有人憍慢傲俗,出家学道或计福德持戒清净,当知是等虽为憍慢非为暴害。一切贤善人所爱者,亦有余说,如内法中犯四重禁,能自克励执持威仪虽修贤行,以破正业人所不爱。何因世尊而说此偈?”
尔时佛告文殊师利:“诸佛如来不以无因而妄说法。时王舍城有拘邻女名须跋陀罗,恶厌世俗,来诣佛所欲求出家。女人之法不得自在制由男子,自归三宝。佛知其意,亦知是时而说此偈,一切由他势力苦。善哉!善哉!文殊师利人中之仙,能问如来方便密教。”
文殊师利复说偈言:
一切众生类,皆依饮食存;
一切诸婴儿,悉无吝惜心。
一切诸世间,揣食增其病;
一切行法者,同止得安乐。
“如是世尊,今受纯陀饭食供养将无增患?”
尔时世尊复为文殊师利而说偈言:
非一切众生,皆依饮食存;
非一切婴儿,悉无吝惜心。
非一切世间,揣食增其病;
非一切行法,同止得安乐。
“汝文殊师利!所得病者我当得病,诸阿罗汉及辟支佛菩萨如来悉不揣食,此则诸佛如来定法。若言罗汉及辟支佛菩萨如来曾揣食者,坏大士义。而受众生百千布施,赞叹一切布施功德,欲济众生度三恶道无边苦海,虽不揣食而常叹施。欲令众生成檀波罗蜜,端坐树下六年苦行,岂谓不食而形瘦耶?勿谓如来众生同数,如来已度爱欲诸流,不同世人境界行处,如来境界不可思议,声闻弟子亦复如是。言揣食者是有余说;一切婴儿离悭惜者,亦有余说;乃有无量永离悭心无动快乐,一切揣食增其病者,亦有余说;外来之病剑刺疮疣其数无量,一切行法同止安乐者,亦是如来有余之说。其法多种,亦有修习世俗善法,身口意业种种净法种种信心,而共同止不相随顺;是故当知诸佛如来,不以无因缘故违义而说,以教化故方便说法。时有半头梵志,与诸同止修天祠斋法,来诣佛所,为降伏彼令舍异见,而说此偈。”
尔时迦叶菩萨白佛言:“云何世尊,诸余契经皆是如来有余说耶?”
佛言:“不也。善男子!若有众生功德成就善解深法,如来为说常住安乐无余之法。诸余众生乐闻法者,如来为彼或有余说或无余说。”
迦叶菩萨即大欢喜白佛言:“奇哉!世尊!等视众生犹如一子。”
佛告迦叶:“善哉!善男子!应当如是谛解深法。”
迦叶菩萨白佛言:“世尊!唯愿如来,说此《方等般泥洹经》所得功德。”
佛告迦叶:“此《摩诃衍般泥洹经》,闻其名者所得功德,非是声闻及辟支佛能究竟说。此《摩诃衍般泥洹经》所生功德不可思议,唯是诸佛如来境界。”
尔时诸天世人及阿修罗,即于佛前一心同声,以偈颂曰:
如来天中天,甚深难思议。
如来之所说,方等泥洹经;
出生诸功德,亦不可思议。
正法难思议,僧宝亦复然;
唯愿天中天,哀愍小留住。
上座尊迦叶,眷属须臾至;
尊者阿难陀,多闻大仙士,
及摩竭提王,国王阿阇世;
斯等于如来,最亲密弟子。
彼诸正士等,必怀疑惑想;
如来为泥洹,为当长存世。
此等心怀疑,于何而取定;
愿哀须臾住,待至为决疑。
尔时世尊为诸大众而说偈言:
诸怀疑惑者,汝等勿忧虑。
我法生长子,上座大迦叶;
阿难多闻士,是等须臾至;
要令彼见我,我当般泥洹。
如斯智慧士,观如来双足;
彼自知我身,常无常真实。
尔时一切大众眷属,供养如来天缯华盖,烧众名香作天伎乐,其数无量不可为喻。供养佛已,万恒河沙诸众生等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住于菩萨最初住地。纯陀长者欢喜踊跃,菩提甘露以灌其顶。
尔时世尊告文殊师利法王子、迦叶菩萨、纯陀菩萨:“汝善男子!自修其心慎莫放逸,我今背疾举身皆痛,欲须燕卧。汝文殊师利!当为一切四众说法,如来正法今付嘱汝,乃至上座摩诃迦叶及阿难到,汝当广说。”于是世尊,化众生故现身有疾,右胁着地系念明想。